季淑沉默不语。祈凤卿说道:&ldo;我只是见她一片好心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她听了,就对我说,她认得上官府内的老太太,会跟老太太说,我唱的极好,不许班主动我一下。&rdo;
季淑忽地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怪怪的,幸好祈凤卿沉浸在往事之中,并未察觉。
祈凤卿双眸望着面前的白玉杯,杯中还剩下过半残酒,里头光芒闪烁,映出昔日的景象来。
‐‐那粉妆玉琢的女孩儿双手捧着偌大一个软软香香的果子递过来,声音软软地,道:&ldo;小哥哥,你休要哭了,这个给你吃,你就不哭了好不好?&rdo;
他不肯理会,她就蹲下来,同他面对面,伸出嫩嫩的小手指头把他的泪擦去,道:&ldo;你哭的样子很难看的。&rdo;说着,自己就咬了一口果子,才醒悟过来,叫道:&ldo;啊,我说给你的,自己又吃了口,很对不住。&rdo;将果子递过来,忐忑看他。
祈凤卿没有见过那样纯真无瑕的眼睛,难过的心情也忍不住转好,噗嗤一笑,终于把那被咬残了的果子接过来。
那丫头蹲着不动,就问他缘由,祈凤卿就说了。
丫头笑道:&ldo;啊,你放心啊,我回去跟老太太说说,让老太太夸你几句,不许那班主打你就行了,‐‐老太太很听我的话的。&rdo;
祈凤卿有几分好奇,就问道:&ldo;真的么?为什么呢?&rdo;
丫头说道:&ldo;因为……因为……&rdo;
祈凤卿疑心她说谎,便叹了声,说道:&ldo;算啦,没什么……反正也挨过不少打,再多一顿也没什么的。&rdo;
丫头怔怔看他,说道:&ldo;小哥哥,我不会骗你的,真的……因为……因为老太太最喜欢我,我是、我是老太太跟前的小丫鬟,我叫暮归。&rdo;她吐着舌头,笑的很是狡黠的模样。
祈凤卿收神,继续说道:&ldo;然而,我当时不知道,班主原来不只是要责打我,还要把我送到一位达官贵人家里去,可因老太太夸了我,班主怕我出事,于是我就被留下了,可代替我去的一位师弟,却……&rdo;
季淑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情不自禁问道:&ldo;怎么了?&rdo;
祈凤卿说道:&ldo;那位达官贵人好折磨些男童,若是留着过夜的,多半不会有好下场,我那位师弟被送回来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连天亮都没撑到就……就死了。&rdo;
季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久久不语。
祈凤卿说道:&ldo;所以说……是暮归救了我一命,前一段日子你带她来雕花楼,我本是不认得她的容貌了的,听到她的名字才想起来,我暗暗找了她,她却全不认得我,只不过当时她不过六七岁……&rdo;
季淑的太阳穴更疼,突突的跳,她伸手用力按着,说道:&ldo;可是后来你们怎么相认了呢?&rdo;
祈凤卿说道:&ldo;有一日她来找我,求我相助她一事。&rdo;
季淑问道:&ldo;何事?&rdo;
祈凤卿说道:&ldo;当时你恋我恋的紧,每次都来……都来厮缠我,可是我……&rdo;
季淑看他略觉得尴尬,就笑道:&ldo;可是你瞧不上我那样,就不肯理会我,是不是?&rdo;合着她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大y-魔。
祈凤卿虽然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否认,就说道:&ldo;后来我就假作对你好,你只以为我是想开了,我们就……&rdo;
季淑一时也觉得尴尬,有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景,在她脑中仿佛根深蒂固了一般挥之不去。
季淑说道:&ldo;这些不说,你只说她求你何事?&rdo;祈凤卿叹口气,说道:&ldo;她只求我,同你好。&rdo;
季淑略微皱眉,道:&ldo;只是如此?&rdo;祈凤卿说道:&ldo;一开始的时候是如此,后来她同我说,只是如此不行,她要我找个机会……带你离开上官家。&rdo;
季淑大吃一惊,面上却不愿露出来,只问道:&ldo;你可有问她为什么?&rdo;
祈凤卿点头,道:&ldo;我有。她最初不肯说,后来见我不肯答应,就跪下来求我,‐‐说只有你走,她才可能近上官直的身。……原来她、她想当上官直的妾室。&rdo;
这个答案是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季淑沉吟。祈凤卿说道:&ldo;虽然我不愿如此,但是是她的心愿,我只好说要考虑一下,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你就来找我,说要跟我一起走。&rdo;
季淑笑,笑中有几分凄然。花季淑再怎么浪荡不羁,毕竟是个娇娇的大家女,肯放下所有跟祈凤卿走,若非有不肯告人的苦衷,就一定是深爱了他。
只可惜,根本就是所托非人。
季淑说道:&ldo;于是你就不用再考虑,只是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rdo;祈凤卿点头,说道:&ldo;是。&rdo;
季淑说道:&ldo;这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rdo;
祈凤卿目光一抬看向季淑,说道:&ldo;淑儿,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害你之心,尤其是……&rdo;
季淑将他话头打断,说道:&ldo;不管如何,我是因此事而死。&rdo;
祈凤卿蹙了双眉,缓缓低头,道:&ldo;是,不管如何,你是因此事而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rdo;
他的声音跟风合在一起,好像叹息。
季淑眼前却又出现那日大雨滂沱,花季淑在屋檐下等待许久,不见暮归回来,却怕祈凤卿已经来了等的难受,伸手一撩那越下越大的雨,她顽皮的笑笑,绣鞋往前迈出,一脚踏入泥泞。
花季淑纵身跑入雨中,一路往后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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