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也还没来得及训话,就见一位穿着大白褂带着口罩的男医生推开了门。他一面从摘下带血的手套,一面从医务室里踱步走了出来。
医生先是叫来了个护士去取要用的药品,再回头来与起身的两个大人话说,语气夹带着的不满像刺一般锋利:&ldo;你们这些小年轻也真的是不负责任。生了孩子也不会教好看好,怎么好好的给撞得嘴巴都裂开来了,才多大年纪就要遭这种罪。&rdo;说着,医生垂眸瞥了一眼正在大哭的小男孩,眼中的厌恶昭然若揭。
&ldo;实在很抱歉,是我没有照看好他们。&rdo;苏幕之连忙道歉,感觉到身后的孩子被医生一瞪吓得躲到了自己身后,又经不住将手探到后头去护住他。
&ldo;哼,好在孩子没有什么大碍。&rdo;医生冷冰冰地扫了一下苏慕之后,目光落到了身旁面无表情的萧燃身上。&ldo;待会做了皮下测试,打过破伤风就可以走了。伤口这段时间不能碰水,只能用吸管喝一些流食,一个月后再回来拆线。&rdo;
话音方落,刚刚离去的小护士端着一盘药和针械走了回来。医务室的门合上时,又听见有人在嚼舌根:&ldo;现在这些当了父母的都只顾自己,拖累了孩子和他们一起受罪……&rdo;
对此,苏幕之只得无奈一笑。
医生说的没错,孤儿院里的那些被遗弃的孩子得父母,哪一个不是自顾自己一时高兴,结果把无辜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来受罪。
见她重新坐下后黯然沉默,萧燃以为她被医生的那些话中伤,遂也坐下来柔声安慰:&ldo;慕之,你千万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rdo;
谁知苏幕之却很淡然,好似时常面对这种强加于身的说辞,只浅浅地笑了一下,伸手将散乱的长发理顺。&ldo;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话不算什么。&rdo;
&ldo;再说了,他说的是别人,不是你我。&rdo;说着,她抬手将一旁垂头丧气的小男孩拉过来,特地将语气放得柔和免得伤了孩子的心,&ldo;今天这件事情不能全怪你,你撞到了妹妹,可也是妹妹自己不小心走到了你后面。所以等妹妹出来了,你得和她道歉,往后的日子你得帮院长照顾她,直到妹妹的伤完全好,知道么?&rdo;
小男孩郑重地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揣紧了小拳头。
她伸手将孩子揽到怀中,好让受惊的小孩可以暂时安下心来休息一下。孩子很累,靠在她身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ldo;这些孩子几乎都没见过他们的父母,如果我能够弥补这一份空缺,再怎么难听的话都无所谓。&rdo;苏幕之用她惯有的淡淡的语调说道,眼睛渐而望向了萧燃,反倒是生出了点复杂的神色,&ldo;今天麻烦你太多了。&rdo;
萧燃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其他的想法,虽脸上没有显露,可语气却顿时慌张了起来:&ldo;我们已经签了一年的合约,你不能毁约。&rdo;
不料苏幕之却是翻个了小白眼,又轻叹了口气。&ldo;我本来还想夸你呢,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傻。&rdo;话是这么说,可她还是不由得微微心颤了一下。
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最真实的。萧燃他……
&ldo;你放心,我不会突然说要走的。&rdo;面对自己感知到的真心,她也没法做出什么回应,只能如此说道。
&ldo;嗯……&rdo;萧燃闷声应道,可心里头依旧惴惴不安。
几乎是没有任何空白的时间,苏幕之马上又接上了话题。&ldo;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可能我真的会犯错。&rdo;
萧燃知道她此时这么多话,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去倾诉,只是纯粹想要转移一下紧绷的心绪罢了。于是他只听着,安静地听着,有时候会与她对视上一眼,两个人在不知不觉地便靠在了一起。
&ldo;……如果那时候医疗条件允许,而且我们有足够的钱的话,可能就不会失去那么多无辜的孩子了……他们会和我一起长大,或许还能一起考上大学……&rdo;她轻声细语地说了很久,时间在回忆的潮涌里起伏,被一次次地推上了岸边,又退回到了现在。
&ldo;萧燃……&rdo;苏幕之喃喃,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
孩子枕着她的腿,蜷缩在椅子上睡得很沉,还有不时有小小的呼噜声。她的左手微微拱起搭在孩子的眼睛上,在刺眼的白炽灯亮起时盖下安全的影子。
萧燃敞开手,让她开始倾斜的身子靠到自己肩上。
&ldo;院长要是再打电话来的话,你要记得帮我接一下……&rdo;苏幕之右手紧握着手机,终于疲惫地合上眼睛,连说话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只剩嗡嗡的哼声。
他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肩膀,像是哄孩子一样地说了声好。
过了约莫十五分钟,电话如期响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取出来按下接听,萧燃从动作到开口的声音都特别轻。&ldo;喂,是我萧燃……对……可能再过半小时打完点滴就可以出院了……没关系,医药费我来出就可以了,也算是我的一点心力,不用和我客气……好的,待会见……&rdo;
通完电话,他回头去瞅了一下苏幕之。她连睡着的时候都紧蹙着眉头,像是还在防备着什么一样,浑身的刺还不肯收回去。
可苏幕之真好看……萧燃从上自下凝视她的眉,她的睫毛,她的鼻尖,还有她的唇……真好看。
又等了好一会儿,连他都开始有些犯困,却又有个护士小姐走来拍他的肩。
重新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那人脸上挂着笑,那嘴角的弧度刻意调得温柔。&ldo;这位先生,里面的孩子已经打完点滴了,可以麻烦你来处理一下后续流程么?&rdo;
听见有人在耳侧说话,苏幕之也转而醒来。
&ldo;是可以出院了么?&rdo;她稍稍起身,却觉脖颈略微酸痛,原是靠着萧燃的肩膀太久,因而又回头瞧向了他,蹙了眉十分抱歉道,&ldo;一直压在你身上肯定很不舒服吧……&rdo;
萧燃摇头否认,将手收回来后又挠了挠后脑勺,起身后才回应:&ldo;我去办一下手续,待会儿院长就会过来了,你先过去看一下孩子罢。&rdo;
见到苏幕之点头后将熊孩子唤醒,萧燃也回头去冲护士小姐礼貌地一笑。&ldo;麻烦你带路了。&rdo;
在台前拿到了表格,这才发觉尚还不知那受伤的丫头叫什么。见那护士小姐一直盯着,萧燃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手机。&ldo;我得问一下先。&rdo;
通过电话问完了所有讯息,他将得知的一切一一填上,又听见方才的那个护士小姐好奇地笑问:&ldo;你们不是一对么,怎么连孩子叫什么都不知道?&rdo;
&ldo;这、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rdo;他吞吞吐吐地解释,却又瞬间意识到其实不必解释,就将话题扯到了别处,只用抹轻笑收了尾。
护士小姐明显不满于此,见他不再吭声,按耐不住又开口问:&ldo;那你现在是还没有女朋友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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