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载初看着她兀自笑靥如花,忽而失笑,或许这便是女人罢,不懂金戈铁马,刀剑霜寒,眼中一心一意,便只有眉心花钿和霓裳羽衣。
&ldo;她身上手上都有伤,你让侍女送进去便成了。昨日府上送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你去看看吧。&rdo;
薄姬翦水双瞳隔着窗棂,似有似无地看了韩维桑一眼,柔顺地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江载初绕开一地沾血棉布,慢悠悠走至维桑身边坐下:&ldo;这手可好了?&rdo;
&ldo;将军。&rdo;维桑挣扎着站起来,却被江载初摁住双肩,示意她不用动。
&ldo;过两日便能长出新肉。应该能赶上和大军一起出发。&rdo;
江载初俯身,握起她的右手,端详了片刻:&ldo;以后可不能弹琴了。&rdo;
&ldo;是。&rdo;维桑低眉顺目。
&ldo;其实你全不在乎能否弹琴。&rdo;江载初笑笑,放开她的手,在案边坐下,&ldo;韩维桑,你这心,一天比一天硬了。&rdo;
维桑抬头,手指辣辣的似是有万针戳入,她分不出功夫如往常般掩饰些什么,只笑笑道:&ldo;将军说的是。琴艺不过怡情所用。维桑天生享不了那些清福,实在不能弹,却也没什么。&rdo;她目光掠过侍女送上的衣裳,目光中倒是掠过一丝疑问。
&ldo;阿蛮送你的。那日让你沐了凉水浴,她很是过意不去。&rdo;
&ldo;夫人只是误会了,维桑并不敢当。&rdo;
&ldo;府上帐中,都说我对阿蛮太过骄纵了些。&rdo;江载初不经意言笑。
维桑一时间没有说话,却只沉沉看着榆木案桌,轻声道:&ldo;我倒觉得,这世上,若还有个人能全心纵容,便不会觉得太过孤寂。&ldo;
&ldo;是么?&rdo;江载初抿唇一笑,长发发丝落在颊边,笑容俊美无俦,&ldo;那么若是有人全心纵容你之时,不知韩姑娘又是如何自处的?&rdo;
维桑怔了怔,唇角笑意凝在一处,良久,一字一顿,绝无回寰:&ldo;维桑无福之人,自然,无能消受。&rdo;
江载初唇角弧度一勾,似是并不在意,&ldo;三日后你随行前往长风城。&rdo;
三日之后,青州府外一支商队行往长风城。
烈日昭昭。
领队的年轻商贩回身看了一眼,一名身量颇瘦小的管事知其意,策马赶上来,低低唤了一声:&ldo;公子。&rdo;
&ldo;伤已好了?&rdo;年轻人昂着头,骏马行得不急不缓。
管事穿着一身蓑衣,斗笠半遮面,露出尖俏下颌,以及脖颈上隐约一道新鲜疤痕。
&ldo;托大人的福。&rdo;声音中丝毫未见怨怼。
&ldo;这方是你的本性?&rdo;年轻人忽然笑了笑,&ldo;殿下和我,当年都被骗了。&rdo;
&ldo;本性?&rdo;瘦弱的管事低低笑了声,伸手一扶斗笠,露出清亮至极的眸子,&ldo;连我自己都看不透,大人却看透了?&rdo;
此刻扮作了商贩的左将军景云,缓缓将目光移过去,上下凝濯片刻,只说了四字:&ldo;天生凉薄。&rdo;
天生凉薄?
维桑咀嚼着这四个字,愈是回想,愈是唇齿生寒。
从青州府到长风城,脚程快的,大约需走上六七日,只是扮作了商队,暗中实则监视着流民装扮的士兵们,景云行得并不如何快。
因天下四分五裂,诸侯林立,烽烟不断,大道上常见流民们四散,诸城池的看守也习以为常。他们拔出刀剑,呼喊恐吓这些难民,不准他们入城,将他们赶上周围的荒山野岭,任其自生自灭。
落脚在离长风城十数里远的营帐中,维桑拆开右手上包裹的棉布,粗粗看了眼长出的新肉,果然,没有再长出指甲片。
昨日痛楚尚惊心,今日却已痊愈。
这世上万物,历过再多伤痛,在时光流淌中,总也能渐渐完好。
维桑弯腰出了帐篷,看着周遭莽莽群山,他们留在此地,已经一月有余。
眼见景云带着数人一身尘土,下山而来,维桑急忙跑去,问道:&ldo;如何?&rdo;
景云依旧对她不理不睬,他身后一名模样老实的汉子抹了把汗,笑道:&ldo;姑娘,渠首已经找到,正在改道。&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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