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君点点头,让他坐下,这才说:&ldo;我昨夜梦见你父亲,他唤着我的名字,嘴里吟唱着什么,好似递了件麻衣过来……老爷子在地下这么多年,我也没去陪他,想必是孤单了。&rdo;
她是随口一说,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梦到亲人是思念。
梦到唱曲儿则是大凶之兆,家里恐怕要出事。
&ldo;那麻衣,母亲可接了?&rdo;
史太君没明白儿子是什么意思,她回答说:&ldo;我接过来,老爷子就流泪了。&rdo;
……
你都接了,他当然要哭。
从别人手里接过麻衣代表之后不久会接到丧报。
父亲流泪的话,说明关系还不浅。
贾赦没敢颠倒黑白说好听的忽悠亲娘,他想了想,道:&ldo;您这梦境……属大凶。&rdo;
他话音刚落,史太君手上一抖,就摔了杯子。
&ldo;你胡说什么?&rdo;
只想听喜报就别瞎做梦啊。
他上辈子就总遇到这样的,分明已经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偏自欺欺人。
出事之后才悔不当初。
贾赦摆出招摇撞骗的架势,他坦然直视便宜娘,半晌,道:&ldo;儿子方才读完北宋李和的面相学巨著,颇有感悟。观母亲三停均等,五柱直入头顶,广阔方正,此乃富贵长寿之相。眉成一字,清秀且毫毛稀疏,代表家中多兄弟,并且个个发达富贵。眼珠似黑漆,周围略带金黄,上下眼纹同长,此谓雁眼,拥有这种眼形之人,谦恭且富有才华,发达富贵荫及子孙。鼻如悬胆准头齐正,山根平畅通直,不偏不倚,此谓悬胆鼻,命中富贵,福寿双全。&rdo;
这番话听着倒是熨帖,史太君笑骂:&ldo;你这不学无术的,就知道说好话哄为娘开心。&rdo;
天地良心,入行这么多年他从来只说实话。
至多是逮着生得好的部位大力鼓吹,同时省略一些不吉利的话。
他这便宜娘面相的确是好,唯独配了开花耳。顾名思义,耳轮就像花朵那样破裂开,并且很薄。有这种耳朵的人即便是万贯家财也终将败尽。贾赦做到史太君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压低声音道:&ldo;母亲的面相没得说,这脸色却不对劲,您若不信让鸳鸯看看,印堂和眼睛下面是否有些青黑。&rdo;
果不其然,鸳鸯看过就点头:&ldo;大爷说得没错。&rdo;
当然没错了,做了怪梦没睡好的都这样。
贾赦清了清嗓子,道:&ldo;这就对了。儿子也不怕说得难听冲撞了您,梦见接麻衣乃大凶,预示家里要接到丧报,而父亲会流泪,这代表着关系还颇为亲近。母亲的面相是极好的,脸色却带了煞……眼睛下面的子女宫青黑,白发人送黑发人……&rdo;还没说完,史太君就拿着拐杖痛打他,一边打一边说,&ldo;你个孽障!竟然咒亲兄妹死!&rdo;
……这不是咒!是事实!
他昨个儿看了自己的手相面相,注定要死妹妹的。
便宜娘还做了那样的梦,日子恐怕已经近了。
史太君打,贾赦哎哟连天的跳。
&ldo;你这混账还敢不敢胡说?我打死你!&rdo;
&ldo;祖师爷在上,我绝不为讨好亲娘改口!五天之内,丧报绝对到家!&rdo;
……鸳鸯站在旁边看笑话,邢夫人抹着眼泪去拦老太太:&ldo;是我们爷糊涂,他梦魇了,老太太饶命,可别打!&rdo;
&ldo;滚!立刻滚回你院子去!别在我跟前晃悠,看了就生气!&rdo;史太君坐在旁边气得发抖,她让鸳鸯送大房这两个没分寸的出去。贾赦捂着屁股往外走,嘶……老太太真是一点不手软,打得真疼,身体受了重创也罢,邢氏还不停的在他耳边说话,&ldo;母亲本就是个偏心眼,老爷您还去挑衅她,以后日子可怎么过。&rdo;
贾赦脚步都停了,他扭头看着倒霉婆娘,道:&ldo;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你闭嘴。&rdo;……qaq,邢夫人都快哭出来,你还知道这个理,怎么就管不住嘴非得去诅咒老太太的心肝。
不出一个时辰,这事儿就在荣国府上下传遍了,二老爷贾政还上门来训斥兄长。贾赦躺在榻上思考人生,被他这么打岔,要紧事都忘了。瞧假正经弟弟都涨红了脸,贾赦让丫鬟给他端了杯水,苦口婆心道:&ldo;二弟你激动个啥,我也是母亲的儿子,死谁一半一半。&rdo;
科举考试那会儿,贾政做策文都全靠注水,他笔杆子笨,嘴巴子更笨,自说不过算命先生出身的便宜大哥。贾政怒然直视悠哉哉躺在榻上的老大,他气得发抖:&ldo;百善孝为先啊,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气母亲?&rdo;
&ldo;我这人老实,不会说假话,二弟想哄母亲开心尽可以去。&rdo;
贾赦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又眯起眼。
倒不是他懒,眼看着府上就要办丧事,他也不用急着找店面开算命馆。
荣国府上下,包括丫鬟奴才,所有人都在批判大老爷贾赦,邢夫人连遭白眼,门都不敢出。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了三天,果然有穿着素衣的奴才上门来,一见到史太君就啪的跪下,&ldo;老祖宗节哀,我们太太去了。&rdo;
史太君觉得自己幻听了,她愣了半晌,才眨了眨眼,问:&ldo;你说谁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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