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风烈,而那城墙高楼上的少女目光坚定的遥望远方。
前方,是她的爱人。是八抬大轿,是十里红妆,是向上天请誓,将会一生一世与她伉俪情深的世子。
而更远的前方,是另一个王朝。那里有繁琐的宫规,有华美的衣裙,有孤独的寂夜,也有人心诡谲。
还有她父王的头颅,悬挂于玄武门上。
多可笑、多可笑呵!
“我生于草原,长于草原,我格尔答格·明歌,就是死,也不会死在你们那纸醉金迷火树银花的中原!”
“我的父王,是北疆最英勇的格尔答格大王。我的母后,是月克国最艳最美的女人!你问问这北疆,可有人不知晓我明歌公主?我是北疆的明歌,不是你世子的明歌!”
“我们草原儿女,最是英雄孤胆,我父王领亲兵三万,杀入你那江南之地,他谋反,他身死,这是王权更迭的结局!我不怪他亦不恨他!只是恳请世子看在我们夫妻三载,能放过我北疆的百姓!北疆最尊贵的公主人头,足够你交差!”
世子大惊,再也顾不上皇家礼仪,他纵马快鞭,马蹄扬起风沙无数,迷了他的眼。
距离不过数十,却怎么跑,也跑不到她身边。
“明歌!”
世子看着她从腿袋里拔出一把短刃,心下一惊,竟吐出一口鲜血。
明歌的刀刃抵在细白修长的脖颈,用力一剜,鲜血喷涌。
“我问你,你答不答应!”
她毫不畏惧,眼底燃烧着一团热火,将他吞噬,将他殆尽。他的背脊再无法理直气壮的挺起,他伸着手,恸声大喊:“明歌!不——”
那刃又切近三分。
她的笑意更甚,像开在地狱两岸的花,妖娆瑰丽。
“我答应你,明歌,我答应你!”
“你们中原人,可是听清了?!”她的声音已经有了颤意,可她依旧是笑着,骄傲的北疆骨血在她的身体里沸腾,她想起父王,想起母后,他们从不会将自己的头颅放于别人的刀下,就算死,也要血洒北疆的每一寸土地。
领兵的将军曾与明歌切磋过武艺,他打心底里敬爱和佩服这位北疆的公主,他看着身后的士兵,万人声响起。
“听清了!”
“我爱过你,这没什么可耻的!”明歌大笑,眼角却有泪一颗一颗的颤出来。“这三年,是我最寂寞的三年。但这三年,也是我最快乐的三年!”
“我要你记得我!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记得我!”
“我要你这辈子孤独终老,再无人像我一样爱你!”
她将刀放下,世子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她已经踏上前一步,红色的衣角如一团熄灭的火,在风沙中烟云散尽。
与此一同死去的,还有世子的心。
“明歌!明歌!!!!!不!!!!!!”
这样坚韧勇敢的少女,死前用她父王世代传承的,代表北疆狄戎最至高无上的荣耀的刀刃,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她如乌灵鸟火红的羽毛,从天上飘摇落地,埋进她最喜爱的草原之下。
北疆的鸟,又回到了北疆。
*
明歌死时,还未满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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