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天之骄子,偏偏出生于一个饱受歧视的族群。为了改善的家园星球处境,以及族人的生存环境,他在朝帝国的权力枢纽前进时,结识了皇太子,那个名为西塞尔的男人。
随后,因为发现了有关于酒神星的肮脏内幕,他盲目地信服了自己在皇太子心中的地位,将一切告知于对方,最终却惨遭背叛,并且为自己的族人曲解。在出逃时,已经是帝国通缉,家园鄙弃的流亡之人……
天渊问:“你的族人如何评价你?”
顾星桥跌坐在地上,许久没有回答。
“说吧,”天渊道,“都说了这么多了,不差这几句。”
顾星桥喃喃低语:“……贪图富贵的小人、出卖家国的叛徒;从没想过你是这样的货色,但伪装得再好,还是一朝露馅了;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自诩救世主,却是满肚子的无耻下贱……诸如此类,比这恶毒百倍的也有,你还想听什么?”
天渊歪着脑袋,静静地注视他。透过青年空荡荡的眼神,染血的双手,苍白如瓷的脸孔和嘴唇……他看到了一个灵魂,美丽而脆弱,明亮而将熄。
“用人类的话来说,你钻了牛角尖。”天渊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自由、平等和安定,也是你为自己争取的目标,只是与族群的未来混在一起,才让你分辨不清,以至将族群的优先等级,更置于自身之上。”
“所以,你的族人一旦否决你、误解你,你就觉得万念俱灰,深感背叛的痛楚——”
天渊淡淡地说:“你太真了,是真到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西塞尔必然十分了解你,因此,他很容易就能用这个弱点来摧毁你。”
顾星桥抬眼看他,眼神混茫。
他迅猛地发泄了自己经受的愤怒,还有不甘的怨恨,将那些黑水一股脑儿地吐到了天渊身上。此刻,他整个人空空荡荡,唯余彻底上头的醉意,将他缓慢淹没在眩晕的、虚假的快乐当中。
天渊伸出一只手,将他提了起来。
“你可以去睡觉了。”他说,“这一觉睡醒,你将有超过90的概率,恢复成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人。”
不等顾星桥再回应什么,天渊将他的身体往胳膊下面一夹,单手揽着,八根外骨骼轻巧点地,朝他选定的房间漂浮过去。
暴殄天物,天渊漠然地想。
这个灵魂,是因为破碎产生的缺憾才美丽如斯;还是说,在他完好无损时,光彩尤甚此时千百倍?
无论是哪种可能,天渊都无法理解那个名为“西塞尔”的人类男性的所作所为。
帝国的权势无关紧要,倾倒天下的力量也唾手可得,然而类似顾星桥这样的生命,才是亿万万中无一的珍贵存在。像火种,像引信。
他的体积与质量,对比行星和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确实微不足道,可是,倘若没有顾星桥这样的个体,人类无从谈论进化,世界亦无从得证前进。能够引燃一整个时代的火海,往往需要的,就是最初的那颗闪耀的火星。
天渊深刻明白这个道理,所幸智能ai的纠错效率就是最高的,他的转向不算晚。
现在,这枚火种归我了,他愉悦地想,感谢人类帝国的馈赠,机械生命有恩必报,以一还一。倘若日后要对你们进行轨道轰炸,我必定会选择更加干脆利落的火力光束,不会让你们在焚烧的苦痛中煎熬太久。
将顾星桥放在床上,他按下灯光,转身无声地浮出房门,消失在一片志得意满的明光之下。
顾星桥的头很疼。
非常疼。
他不至于呕吐,像黄金翡翠这样的极品酒酿,对人体百利而无一害。只是酒精对大脑的影响仍然存在,并且使他深深感到宿醉后的后遗症。
顾星桥按着太阳穴,这几天折腾出来的眼袋都快垂到胸前了。他恹恹地盯着前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酒神民的体质,还不至于让他在大醉一场后,忘记自己在醉酒时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是以,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喝醉的时候,是如何揪着人工智障的衣领,对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又哭又闹……
一想到这,他靠坐在床上,头更疼了。
这时候,他睡的房间也不是昨天那个狭小如蜂房的隔间了,天渊把他扔到了一个更明亮开阔的套房。素净的棕褐色桌椅,天顶上垂下的雨滴型坠灯,银白的磨砂墙壁上,装饰着简洁明了的流线型纹路,再加上透明到夸张的落地窗……
钢铁的无情秩序,太空的建筑风格与极简艺术的完美融合,这简直是战舰指挥官级的人物才有资格入住的地方。
“你醒了。”落地窗一闪,投射出天渊的全息影像,他雪色的银发,浅紫色的眼眸,在灯光的辉映下,透出冰冷到不似真人的幻美之感。
顾星桥按着额头,懒得看他。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将与你面对面地交谈,”天渊礼貌地说,“当然,你的拒绝是毫无意义的。”
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
顾星桥不知道天渊的身体有多重,但光听外骨骼点在地面的微弱声响,他的身体应当比一片羽毛还要轻盈才对。
“你好,合作者。”天渊说,“看起来,你睡得很好。”
“看起来你瞎了。”顾星桥说。
天渊眼中的数据流微微一跳:“活力更甚从前,我的判断没有失误,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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