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栩仟带着陈鹤予进门后关了锁,才把口罩和帽子都摘下来。
房间事前请家政来打扫过,都是干净的,放下行李,两个人各选了一间,然后崔栩仟去厨房烧水,又打算把桌椅板凳擦一遍。
今天一早,崔栩仟为避人耳目,天刚亮就去了医院接人。
病房里的人睡得正是香的时候,猛然被一双手硬生生推醒,睁眼就见一个帽子口罩墨镜俱全的脑袋,吓得差点没把他送上天。
到了崔家,陈鹤予还是不清醒,去洗了个澡,被热气熏过后又有些头晕,身体轻飘飘的。
他用手抖了抖吹得半干的头发,从长廊一头走过来,路过厨房见崔栩仟在里面擦椅子。
陈鹤予没见过崔大公子这幅样子,抽下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拿到手里,靠在门框上笑了下,难得赞他:“还挺勤快。”
崔大公子手里的抹布没停下,更加卖力,“还不是你讲究,不擦一遍你能坐吗?”
什么?
陈鹤予一开始没懂他意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在说他洁癖。
两个人十几年没见,难怪崔栩仟的记忆还停留在以前,他还是小少爷的时候。
陈鹤予那会儿还没去欧洲,父母全球跑,管不着他,就把他丢在上海的爷爷奶奶家里。那会儿的他,真真矜矜贵公子小少爷一个,水只喝维提岛底下产的,饭只吃家里营养师做的三餐,衣服只穿陈老爷子的早年成衣起家的老牌子。什么都挑剔的不行。
那年崔栩仟的父母做生意正好做到上海,租住在陈鹤予隔壁那栋楼,小区里的小孩子能玩到一块,两个人很快就熟了。周末,兄弟两个一同在thoas老师家上外语课,那会儿崔栩仟调皮,又比陈鹤予小上五岁,削过铅笔的小脏手指总是挑战极限般要去碰他的手背一下,只一下,陈鹤予他能黑着脸挪开椅子离人半桌远。
“早就不讲究了,桌上铺层泥也能照常吃饭。”
陈鹤予面不改色说,跨了一步过门槛走进厨房,古色古香的桌椅,看起来像请木匠自制的。
他大咧咧坐了下来,正好是崔栩仟没擦过的那把椅子,明显有层小灰,崔栩仟惊讶的举着抹布对着人:“你……”
“我爸妈把我接走的第一年,有半年我都跟着他们住在船上,”他靠着椅背,白毛巾往肩上一挂,淡然的神色看着地上,“天气恶劣的时候漏雨漏得厉害,被子床铺都是湿的,睡床还不如睡地上。灰算什么,那时候我只希望快点接受鱼腥味,因为到最后天天吃的只能是这个。”
意思是哥风里来雨里去的海上漂了那么多年,早没什么公子少爷的臭毛病了。
崔栩仟这么一听,索性不擦了,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抹布往桌上一丢,略显感慨的看着他:“哥,你这几年过得挺辛苦吧。”
陈鹤予眉梢一挑,死要面子正想说还好,崔栩仟紧接着抛来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又意味深长的悠悠来了一句:“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鬼样子了。”
瘦了很多,皮肤病态苍白,说话似乎都要提着一口气。看一眼就会觉得,这是个病人,已经生了很久的病,那双看人的眼睛里毫无求生欲望,生死看淡,好像在得过且过的给自己留着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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