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半天,”牧长觉不留情面地提取了他话中的要素,“是怕影响我。”燕知要辩驳,“我不是……”“一个东西存不存在,是由谁来定义的?”牧长觉用燕知自己的话打断他,垂眼看着他。燕知实在撑不住,先把目光转开了。但是当牧长觉低头靠近的时候,他没有让步后退。这么多人,他赌牧长觉不敢。牧长觉的气息越来越近,轻轻扫过燕知的耳后,引起一阵微弱的颤栗。“那我问你,”他的嘴唇就停在燕知侧颈,只要再低一点就能触碰到他颤抖的脉搏,“燕老师那些红色的神经元,现在亮了吗?”(二合一)“在训练过程中,我们教会动物‘按杆就能接触异性进行交配’的逻辑。”燕知站在屏幕前,指着幕布上的模型示意图,“而在测试当天,我们会打破这个美好的承诺。”台下的观众友善地哄笑。会场在海报展区不远处,用洁白的布质顶棚兜住习习的海风。这场报告是燕知回康大之前的最后一场,仍然是交流性质的。燕知作为本次会议最受欢迎的年轻研究者,前面几场报告已经把自己其他的工作讲得比较清楚了。这项非物质成瘾的工作因为他已经发表了很成体系的文章,燕知本来觉得不太值得专门讲。但是因为这项工作故事性强,感兴趣的人多,让他聊聊的呼声很高。燕知就只好答应简单讲讲。但那时候他还并不知道牧长觉会来听。“测试日动物仍然会进入可以自由按杆的训练室,但与训练时不同,”燕知稍微停顿,“此时他们接触异性所需要的按杆成本是递增的,比如测试第一天要按五次,第二天要按二十次,而第三天,它不仅要按够三十次,并且要承受伴随按杆出现的电击惩罚。”他问台下的同行,“如果换成你们,大家会为了奖励付出到哪一步?”第一排的听众中有人回答:“那要看奖励有多吸引我,十块钱和十个亿,那我肯定两模两样了啊!”“非常好的答案。”燕知在笑声中继续,“正是如此,异□□配对不同动物的吸引力不同,导致每只动物的放弃节点不同。”“有的动物在按杆次数增加到五的时候就放弃了,但是有的却能在按杆要求为一百次的时候承受不致损伤的最高电击。”燕知展示了差异极为显著的统计图,“正是后者,帮助我们找到了这些和非物质奖励或者说是情绪奖励相关的神经元。”翻开下一张演示文稿,燕知突然卡壳了。明明这些都是他烂熟于心的内容。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几天在海报展区,牧长觉问了他那个问题,燕知居然对自己几年前亲手做出来的数据感到心虚。“讲到精彩处了,燕老师别卖关子!”台下有他认识的学者带头起哄,其他人礼貌地笑着鼓掌。燕知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演示中,“当我首先用病毒特异性地杀死了这些多巴胺能神经元,原本最‘执着’的动物也放弃了按杆。”“杀死?”燕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牧长觉会插话。“我是一个外行,可能问的问题不专业。但我以为大脑是人类最重要的器官。难道不是每一个神经元都是非常重要的吗?”燕知又有几秒钟的犹疑。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因为他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人问这个问题。他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处理。燕知望着牧长觉的方向,没有像是平常那样和提问者发生专门的对话,“当然,杀死神经元只能作为一个极端的初级验证手段。在之后的研究中,我们只是抑制这些神经元,这是可逆的。”然后他说出了这项工作中最重要最核心的结论,“即使在每次测试中都抑制这簇集中于前脑的多巴胺能神经元,也只有和社交这项单一行为发生了改变。”“实验组动物的运动、情绪和记忆都和对照组持平,不受到神经元抑制的影响。”“另外在这项工作后期,我和我的导师惠特曼教授共同合成了一款可以在空间和基因双维度靶向抑制这簇神经元的化合物,忧立安。”燕知进入报告的收尾阶段,“市场中主流的相关药物造价极为高昂,而忧立安如果可以转化到临床,很有希望成为更为高效的平价选择。”燕知笑了笑,为报告收尾,“到那时候,解除古典制约或许就不再是一件奢侈的事。”因为这场报告也是为了燕知专门临时组织的,没有设定结束时限。参会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直到有人问:“燕老师,如果忧立安主要是抑制情感需求,会不会导致性功能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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