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井前择菜的膳厨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习以为常地努努嘴,吩咐道:“先把两缸水添满。”“是。”陆生挽了袖口,露出半截手臂,取来木桶往井边走去。膳厨瞧着面前这位身量尚未完全长成的内侍无端地想,自己家中的大儿子也是这般年轻。他在宫里虽未混出名堂,却也没有让儿子从刀子匠那过一遭,孩子好歹是个“全人”,将来是有机会讨个媳妇儿过上安稳日子的。这种“幸存者偏差”让他的心里好受很多,择菜的动作愈发轻快,甚至哼起了粗哑的调子。陆生自始至终低着头,沉默地做着活。将水缸添满后,不需提醒,他便走到柴堆跟前,捡起地上的斧头,砍起柴来。膳厨站起身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弯腰端起一筐菜,便要往厨房走去,临了,他扭头撂下一句话。“今日的活做完了,那鸡蛋的钱便清了。”-天色渐沉,见墙根的干柴砍得差不多了,陆生扔下斧子,直了直脊背。饭香随风滚进鼻腔,勾得人饥肠辘辘。他今日并不当值,来膳厨这做活是为了还两颗鸡蛋的“债”,并未用午膳,此时扔了手中的家伙事,那股要命的饥饿感卷土重来,胃里的酸水几乎要逼到牙根。净了手,陆生来到前堂要了碗稀粥,寻了处空位坐了下来。这处是专供内官用膳的大食堂,宫人下了值,此时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陆生拿起馒头啃了一口,耳边忽然响起笑声来。“唷,这不是咱们陆小公子么,怎么亲自吃饭来了?”这声音的主人陆生认得,是胡炳坤新认的干儿子,覃勇德。陆生端起稀粥喝了一口,对耳边的挑衅声置若罔闻。覃勇德穿过人群,拖着板凳在陆生身旁坐定,不加掩饰的讥讽自眼中溢出。“听干爹说,你是个闷葫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与覃勇德同行的内侍多打了一份饭,端到了覃勇德跟前,体贴地抽出筷子,递了过去。接了筷子,覃勇德夹了一块腌黄瓜,放入陆生的碗中。“哎,你怎么不理人啊?”他无视陆生的漠然,自顾说道。“你不会……是个哑巴吧?”覃勇德忽然像是被点了笑穴,“咯咯”笑了起来。同桌的内侍跟着笑作一团。膳堂饭气蒸腾,烘在脸上,勾出燥意,陆生垂目看着碗中翠绿的黄瓜段,忽然觉得有些恶心。他自知对方来者不善,今日是来找他的不痛快,替胡炳坤出一口所谓的“恶气”。可他不愿蹚这摊浑水。因此他端起桌上的清粥,绕过覃勇德,寻了处避人的廊柱,屈膝坐下。见他这般不识好歹,覃勇德恶向胆边生,冲同伴使了个眼色,起身跟了上去。“清高个什么劲?没了那二两肉虫,还不是和咱们一样,这辈子只能当个奴婢。”他这番无差别攻击令在座的内侍齐齐一静,唯有陆生仍在执着地啃着馒头。覃勇德碰了壁,火气陡然窜了起来,他抬脚掀翻陆生的粥碗,讥讽道:“你是饿死鬼投胎么?”清粥连着那截腌黄瓜淌了一地,陆生看着斑驳的地面,眉头缓缓皱起。“听闻你家里死得那叫一个干净啊,不对,我差点忘了,你们家里的女人都充了教坊司,可活得好好的呢。”陆生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覃勇德。见对方终于起了反应,覃勇德越发兴奋,恶劣地凑到陆生跟前,不怀好意道:“听说你的姐姐也入了教坊司,那地方可不是闺秀待的……”馒头滚进尘土里。陆生从头到尾并没有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他只是精准地扼住了覃勇德的咽喉,翻身将他按到了地上。接着高高地举起右手,冲着对方的鼻子重重挥下。“啊啊啊——”覃勇德凄厉地惨叫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内侍被这幅场面唬得愣在原地,似是没想到身型瘦弱的陆生能做出此种举动。一拳下去,覃勇德的鼻子便涌出血来,随着挣扎的动作蜿蜒而下,很快便将半张脸染得猩红一片,看起来十分骇人。陆生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一双漆黑的瞳仁静静地注视着底下面目扭曲的覃勇德,看起来竟比平日里更加淡漠疏离。若是忽略他下手的力道的话。“我不说了,你别打了,你别打了!”覃勇德的声音透着哭腔,多了分滑稽。他双臂微屈,死死地扒住陆生扼住自己脖颈的手。这小子也不知吃什么长的,看着像根竹竿儿似的,力气却大得惊人,他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咳——”很快,覃勇德的脸变得涨红,说话也困难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似乎也察觉出不对来,端着碗的指着陆生道:“内侍斗殴可触犯了宫规,你不想活了?”覃勇德好似听见了救命符,发了疯般挣扎起来:“放开……放开!”这小子若是把事情闹大了,被上头的贵人知晓了,他们俩今日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他相信陆生是个怕死的。换言之,他们做内侍的,有几个是不怕死的?然而陆生只是从鼻端发出不轻不重的鼻息,听起来更像是在冷笑。覃勇德怔了怔,忽然慌了。他迟钝地意识到,他似乎惹怒了一个疯子。情急中,覃勇德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干爹!救命啊!”接着,一股黄水自两股间流出。陆生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覃勇德本以为今天他的小命要交代在这儿了,不承想一声疾呼过后,陆生竟松开手,站起身来。原来,叫干爹竟是好使的。“大老远就听见鬼叫,怎么,天子脚下也这般没有礼数么!”一道极具威慑力的怒斥声响起,陆生循着声音看去,便见一抹朱红色的身影在人群的簇拥下向他靠近。看清了来人,膳堂里的内侍们纷纷起身,垂目而立,恭敬且畏惧道:“梁总管,您来了。”梁文忠扫了眼乱糟糟的膳堂,斥道:“我要是再不来,这里能让他们掀翻咯!”“祖宗,爷爷,千错万错都是那小子的错,是他先动的手,与我无关呐!”覃勇德拖着两条发软的腿,踉跄着跪行至梁文忠跟前,试图圈住对方的大腿,不料还未伸出手,便遭了对方当胸一脚。“出息,我可没你这个孙子。”梁文忠低头看了眼涕泗横流的覃勇德,眉头紧皱,嫌弃道:“听说胡炳坤认了你作干儿子?他怎么有你这么个窝囊的儿子?”覃勇德被踹得翻到在地,狼狈地抬起头,不敢正眼去瞧梁文忠:“梁总管教训的是,是我不配,是我不配……”看了眼恭敬安静的陆生,梁文忠轻嗤出声:“哼,做了奴婢还有这般血性,你们可知,内侍斗殴当处杖刑!”一截麻糖◎借着上帝视角上门送温暖◎蛛网似的雷电划破紫禁城的上空,给这座皇城增添了几分不安的气氛。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不消片刻,宫道上便积起水洼来。姜离关了门窗,披着外衫坐回榫条凳上。“雨下得这么大,真叫人害怕。”月娥抬头看了眼低矮的房顶,惴惴不安。姜离拿起白日里缝补的鞋底继续捣鼓着,闻言点头附和:“是啊,我们住的这间房屋地势低,雨水一多,怕是能把房子淹了。”话音刚落,窄小的木门忽然发出响亮的崩裂声,一股大风裹挟着雨水冲进房中,如入无人之境。屋里的两个姑娘看着这一幕齐齐张大了嘴巴。“我这个乌鸦嘴。”姜离放下手中的布鞋,站起身便往门边走去,试图在狂风中将门掩上,不料才行几步,屋中的油灯忽然遭了风,尽数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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