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岁的孩子连土木和建筑都分不清,说出来的话却总能莫名戳中人。谢淮收起满腹吐槽,把课本塞到他手里。 男孩伸手时病号服的袖子滑上去一截,露出了写着病人信息的手环。他不由得多看了眼,发现是个急性脑脊髓炎患者。 而且根据年龄判断,大概率是因为自身免疫系统的缺陷导致发病,治起来可能有些麻烦。 他的脸色瞬间严肃,咬着嘴唇不说话。小男孩却翻着课本,自顾自说:“哥哥的笔记真漂亮。我也想快点出院,到时候就能和同学们一起坐在教室里学习了。” “嗯。”谢淮百感交集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一定可以的。” 奶奶站在后面,也慈祥地抚摸着孙儿的肩膀:“大哥哥学习这么好,你要多向他学习。” 此话一出,原本温柔体贴的谢淮突然尴尬地咳嗽了声。 向自己学习还是免了,总不能也祝福他一年挂五门课,在退学的边缘疯狂试探吧。 好在这时屋外传来开门声,秦轶言的出现打破了窘迫的局面。见谢淮和小朋友凑在一起有说有笑,他的语气有些不满:“都复习完了吗?” “当然。”他从孩子手里拿回课本,得意地仰起头,“而且我看了两章,超额完成任务。问题是没有问题,你随便问!” 秦轶言看他踌躇满志的模样,要不是还在医院,都要怀疑他吃错药了。 “好吧。”他没有接课本,随口报出一个问题,“判定两条直线平行的三种情况。” 此题正中下怀,谢淮闻言便不屑地笑出声,一字不落地背出书上原话。等回答完问题,他还不忘嘲讽道:“秦院士,出这么简单的题,是不是看不起我?” “……”秦轶言一时语塞。如果此刻他翻开课本,看到里面精致的笔记,就会知道这题对谢淮而言有多轻松。 不过思考片刻,他很快想到了其他考法,翻开练习册,找出一道经典的例题摊到桌上。 这是道作图题,已经ab为水平线,补全矩形投影。谢淮凑上前看了眼,举起打石膏的右手:“喂,年轻人你不讲武德啊!” “不画图也可以,如果你学得够扎实,一看就知道考点。” “直角?”谢淮盯着题目看了一会,终于对上暗号,“矩形的四条边互相垂直。” “嗯,吃饭吧。”秦轶言点了点头,把小猫盆挨个放在桌上,难得开口夸人,“说实话,你要是肯把打篮球的热情放一半在学习上,别说及格,八九十分都能考。” “哥哥还会打篮球?”坐在轮椅上的小朋友激动地鼓掌,“文体两开花,太厉害了!” 谢淮已经伏下身子开吃,没空再应付他,笑着说:“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问那边的叔叔。他是我的老师,比我懂得多。” “真的吗?”小男孩立刻朝他投去迷弟般的目光,“叔叔,土木工程一般都学什么?” 秦轶言眉头微蹙,往后退了半步,似乎很不擅长和孩子相处。 “你不是最喜欢和人讲长篇大论了?随便说几句呗。”谢淮嚼着藕饼,含糊地命令他。 他见状轻声叹气,犹豫地开口:“你想学这个专业?” “对,我想给街上的乞丐叔叔盖房子。” “土木工程不止建造房屋,还包括桥梁、隧道、给排水等多种设计。而且在市政规划中,专门为流浪汉建立的收容所占比例极少,如果你抱着这种心态学习,最后只会发现……” 谢淮原本头也不抬地干饭,听秦轶言的狗嘴越说越离谱,赶紧从床里跳下来喝住他:“姓秦的,你他妈说句人话会死吗?” 话音未落,他就抓起秦轶言的手往病房外走。 秦轶言被弄得莫名其妙,小声问:“你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谢淮仰起脖子反问,“打碎支持别人努力康复的梦想,还觉得自己很高尚吗?” “我说的都是事实,没必要刻意骗他世界是个童话。况且你应该也看到那个孩子的病了,土木工程需要长期在外出差,他的身体也……” “够了!”谢淮往病房里看了眼,生怕他听到这些话,拉着秦轶言冲进楼梯间,一路走到住院部的大门外。 今天秦轶言来早了一小时,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天边透出一抹通透的淡粉色。谢淮把他拉到屋外的老银杏树旁,径自坐在石凳上,点燃了一根烟。 “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可以丈量土地的宽广,也能窥探宇宙的奥秘,却唯独不懂得体会生命的艰辛与不易。我一般会把这类人归结为徒有其表的斯文败类。”他优哉游哉地吐出一串白烟,缓缓道,“很可惜秦轶言,你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你还意识不到这点,从今往后都不配做我的老师。” 说完,他把烟头摁在石柱上碾灭,精准地丢进了两米外的垃圾桶里。 秦轶言没想到他还会因为学习以外的话题和自己发火,试图想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半晌,他突然大狗似的半蹲下身,抬眸与他平视,小心翼翼地问:“明天想吃什么?” 谢淮也想不到他会突然来这一招,惊讶地瞪大眼。 “虽然我不习惯用你的方式与人相处,但我不否认你的做法。世界观不同,理应互相尊重。”秦轶言分析得头头是道,“所以,明天想吃什么?” 谢淮差点被他的话绕晕,想了想感觉勉强能算道歉,不屑地撇了下嘴:“那就西子楼的腌笃鲜吧,再加碗玉子豆腐汤。” “好。”他郑重地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蹲得太久,起身瞬间竟有些站不稳。 他下意识想去扶什么东西,可四面都是空气。谢淮见状眼疾手快地架住了他的胳膊:“你还没吃晚饭?” “没事。”他揉了揉眉心,缓缓抽出手,“不用管我。” 但谢淮还是放心不下,摸出一块山楂糕塞到他手里:“以后吃完饭再来。我说的那些店都是这一带最棒的餐馆,你也可以去试试。” 说完他便医院里走去,朝着他的背影潇洒地挥了挥手,完全看不出十分钟前两人刚吵过架。 秦轶言看着眼前系满红色丝带的老银杏树,又捏了捏手里的山楂糕,愣愣地站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秦狗:老婆好像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还是要哄一哄√以身抵债 回到病房后谢淮又和小男孩聊了几句,得知他叫常泓,上个月突然发高烧被送进医院,后来确诊为急性脊髓炎。好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病情得到了控制。 两人混熟后,他时常追着谢淮问东问西,比如高考难不难,大学生活又是否和大人们说得一样轻松有趣。 谢淮听到这种问题,脑子里全是一具骷颅站在阳台上大喊快跑的表情包,但看孩子充满好奇心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不少谎话。 周三学校课少,孔欣慧和体委带着水果篮到医院里看他,三个人一起哄小孩,玩得不亦乐乎。 秦轶言遵守承诺每天给他带饭,顺便检查复习情况。为了防止上次的尴尬局面再次发生,他特地选了些难度适中又具有代表性的题目抽查。谢淮答得还算轻松,偶尔有说错的地方,他就及时指出错误,耐心纠正。 于是在众人的热情关照下,他如愿以偿地吃胖了五斤。 周六早晨,秦轶言帮他办出院手续。复诊时医生说他的伤比较难养,平日里要多注意保护。谢淮不以为然,活动着僵硬的手指,蹦蹦跳跳地走到屋外。 秦轶言跟走在后面,冷不丁问:“现在可以画图了吧?” 他顿时感觉被雷劈中:“你的脑子里只有工图?” “如果可以的话,今天下午就给你补课。” “不行,”谢淮尝试握拳,摇头说,“还有点疼。” “不行也得行,我只有今天有空。”秦轶言出尔反尔,直接把他塞进车里。 这是一辆普通的白色越野车,不过十五六万,和他谈吐中散发的书香门第气质截然不符。 不过车型很大气,空间也很宽敞,飘着一股清淡的蓝风铃香水味,后视镜上还挂着块用红线串起来的平安玉。 谢淮不情愿地系好安全带,低头刷起了手机。他想给常泓挑个礼物,左挑右捡半天,却找不到满意的东西。 “喂,”他把目光投向驾驶座,“我在给隔壁床的小男孩选礼物,你有什么推荐吗?” 秦轶言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看着前方路况,淡淡道:“你总是喜欢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分心。” “什么叫无关紧要?”谢淮有些生气,想起那天他对小朋友说的话,更加反感,“秦轶言,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冷漠的。隔岸观火,感受不到他人的痛苦。” “什么?”他闻言惊讶地转头,下意识放慢车速。 这个社会对精神病人并不友好。这几年来秦轶言都在努力装正常人,就连导师和同事都不知道他其实是个缺乏共情能力的人格障碍患者。 没想到才认识谢淮两个月,就被看出了端倪。 秦轶言突然有点伤心,就像小孩子最宝贵的玩具被偷走一样。 在内心挣扎片刻,他还是决定继续伪装:“你可以给他买3d建筑拼图。他对建筑感兴趣,应该会喜欢。” “这个建议倒还不错。”谢淮若有所思地点头,似乎并未察觉他刚才一闪而过的慌乱。 这周的课是轴测投影,不算特别难,但知识点较为繁琐。回学校后秦轶言把他拎进办公室,嘱咐说尽快开始。 办公桌容纳两个成年男性显得很拥挤,谢淮搬着小板凳缩在他边上看ppt,像只乖巧的宠物猫。 轴测投影一共有四讲。秦轶言先按照课件顺序讲解,再自己过滤消化,用彩笔分类标注,写得井井有条。 当面辅导不比大课,更考验老师因材施教的能力。秦轶言很快发现他做笔记的特点,故意关掉总结页的幻灯片:“给你三分钟时间,把四种轴测图的优缺点说给我听。” “不用了,我现在就能说。”谢淮自信地合上课本,从四个角度对比分析,轻松作答。 这道题课本上没有原话,全靠学生自行理解。他听完赞许地点头,重新打开课件:“不错,接下来开始做题。” 幻灯片最后一页是这周的课后练习,足足有十五题。看天色已晚,谢淮担心自己吃不上饭,为难地问:“全做完吗?” “做到我觉得你掌握了为止。” 他只能抓紧时间写。右手还很疼,他舍不得自己受委屈,继续用左手画线。没想到书脊把书本左侧的纸张拱起来了,线条根本画不直,还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显得无比笨拙。 突然,从右手臂弯下伸来了一只修长的手,压住了翘起的书页。 谢淮惊讶地抬头,见秦轶言落在窗外的暮色里,同样侧目注视着自己。 “快点做,别分心。” “哦……”他赶紧低头。 但说不分心是不可能的。秦轶言的手几乎贴着他的胸口,完全压缩了两人的空间,似乎只要他稍微动一下身体,就会擦中乳尖。 而且还是那么好看的手。 谢淮一时间连呼吸都放轻了,小声说:“不会……” “哪里不会?” “想不出形状。” “这就是很简单的切口圆柱,”秦轶言的手指轻扣课本,“只不过在里面多挖去一个正方体,所以侧投影上有条虚线。” 他还是没法集中注意力,支支吾吾说:“可以画个图给我做参考吗?” 秦轶言点了点头,打开桌面上的软件,单手操作鼠标,另只手熟练地输入数字,很快画出三维示意图,360度无死角地演示给他看。 谢淮恍然大悟,不禁感慨:“这软件居然能辅助做题,好厉害啊!” “考试的时候可没人帮你建模型。”他却在边上泼冷水,“而且如果喜欢上机,期中考结束就开始教autocad,够你学两个月了。” 提到这个魔鬼软件,谢淮顿时心如死水。还记得去年占比30%的机考,老师给他们一堆被挖得乱七八糟的模型,他愣是在电脑前坐了两小时,怎么也画不出来。 “靠,别提了!”他烦躁地揉头发,“我就是因为那傻逼机考才挂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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