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必,我其实也能猜到一些。”宁南郡主慢悠悠地捻着一缕青丝,“你出去吧,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我想再多陪陪先祖们,为圣上和南诏祈福。”
那大丫鬟立刻轻手轻脚地倒退了出去,还轻轻地掩上了门。
宁南郡主双膝跪在蒲团之上,双手手心向上,摆在膝上,弯腰跪拜下去,直到额头抵到手心,才慢慢直起身,这样恭恭敬敬地行了三个大礼,才点了三柱清香,供奉在香炉中。青烟袅袅中,那些墙上供奉的人像似乎也变得飘渺如仙,她对着那些画像看了许久,轻启红唇:“列祖列宗在上,宁南此生,惟愿所嫁男子必是真龙之子,宁南将来母仪天下,所诞孩儿继承大统,请列祖列宗成全。”
楚昭华顿时觉得十分讽刺,宁南郡主只想嫁给未来的天子,并不在意天子之位上的那个人是谁,她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上之上的皇后,所出孩子被立为储君,她在前世也确实是做到了,若不是李毓早年因为蛊毒无法有后代,她也不会被揭破所怀的孩子根本不是李毓的亲骨肉——又或者,她也不会铤而走险,给李毓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
“我楚宁南胸中丘壑不输男儿,熟读韬略兵书,可惜生为女儿身,无法如男子一般一争这雄图霸业,既然如此,那就退而求其次,当这天下霸主的皇后,仅仅屈居在一人之下。”
一阵无名风从后殿吹来,微微掀动帷幔。楚昭华忙贴着柱子站立,巧妙地将身形掩盖在柱子后方。楚宁南也正好往起风处看了一眼,正瞧见随风舞动的帷幔,便又转回墙上的画像上:“纵观天下局势,西唐依然是这天下霸主,将来的西唐新君十有八九就是楚王李毓,楚王李毓其人隐忍谦和,既有帝王的手腕心怀,又有蛰伏多年的智谋和气度,应当是我的良配。这样的君王很少会相信身边人,可只要手段得当,抓住了对方的弱点,就能走进他的心里。皇后之位,又有何难?”
楚昭华暗道,这宁南郡主虽没见过李毓,但对他的了解倒是丝毫不少。
宁南郡主上完香,又缓缓环顾四周,最终头也不回去推开偏殿大门,出去了。
楚昭华听着脚步声纷至远去,一直到他们都走出了她所能听见动静的范围,确定周围不会再有第二人了,才从帷幔里的柱子后走了出来。她站在那面挂着南诏皇族的族谱画像的墙前,从最顶端的宣正皇帝看起,逐渐往下,就连旁支都标记得清清楚楚,一直到最后一排:南诏睿显皇帝,他在画像中也是拉着一张脸,显得神情阴翳,一双眼角向上挑起的眼睛,深沉漆黑,隐隐有股疯狂的气势。
楚昭华往左边看去,第二位就是南宁郡主的父亲瑞王,瑞王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宁南,另一个宁襄的名字边上则标着“殁”字。她看完了左边,再看到右边,眼皮轻轻跳动,右边的第一位长乐长公主楚雅的画像已经被撤下,她的名字和生辰被划了几道,可是看出是被人用墨条之类的东西划的,勉强还能辨认出几个字来。楚昭华默念着楚雅的小字和生辰,这不会错的,这些都和她母亲的一样。
她默默地盯着一块缺失了画像的白墙看了很久,她有些明白为何即使她们流落在外,她的母亲也从未想过要带她回到生养自己的家乡。若她的母族在南诏只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她总会有办法找到合适的机会认回他们,她不会就这样跑到别人的家门前通报自己的姓名身份,这样只会被人怀疑是不是另有所图。她可以打扮光鲜,一派风光霁月地和他们偶遇,偶尔间说起自己希望能够寻找到亲人。可是她母亲曾是南诏公主,她就算再光鲜再锦衣加身,也会被人看低被人怀疑。
更何况,只要有心,就能打听到她在崇玄的事迹。
现在,她全身上下都带着流落乡间山野的落魄痕迹,任何锦衣首饰都无法掩饰。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往右看去,右边都是女子画像,南诏皇族的公主长得都有几分相像,宁南郡主的生母跟她记忆里的母亲则有七八分相似了。甚至连太子楚云侑的生母都和她的母亲——她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楚云侑的生母和她的母亲是堂姐妹,那她和南诏睿显皇帝其实也是堂兄妹,他们结合岂不是近亲通婚?就算那些门阀世家有表亲结合亲上加亲的说法,可也绝不会有堂兄妹通婚的。她又抬头往上看,很快发觉,南诏皇族一直都有近亲通婚的传统。
南诏的皇族其实一直都算不上人丁兴旺,到了频繁近亲通婚之后,后代人数就愈加少了,其中有很多都是少年夭折,有的甚至连名都没来得及定下来。
而到了楚昭华的母亲那一辈,虽然不论男女都有一副好相貌,可即使是看画像,也能够捕捉到眼神里隐约的疯狂和偏执。
她抬手撑在墙上,想起楚云侑那张仿佛贴在脸上的面具一般的温柔笑脸,又想起楚宁南对于权势的狂热追求,睿显皇帝大肆屠杀蛊师的作为,甚至——她想起裴丞相膝下除了一个儿子外就没有别的孩子了,独子还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跛脚,她曾经无意中问起自己生父时母亲的表情,她的表情温柔又甜蜜:“你的父亲啊,他大约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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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楚家,为了保留住所谓皇家血脉的纯正,一代又一代地近亲通婚,最终抚育出了一群怪物。
她想到自己对于感情也向来淡漠,原来以为她只是更加理智,没有那么沉溺于儿女私情,现在想来,怕也是因为她的骨子里终究留着楚家的血。
她忍不住双手握拳,敲击在墙面上。可一拳下去,墙面却发出了奇怪的闷响。她奇怪地盯着眼前的墙面,又轻轻地敲了几下,这堵墙竟大半都是中空的。她侧过脸贴近墙面,除了回声之外,隐约还能听见机栝转动的声音。
她循着机栝的声音沿着墙往前走,一直到机栝的位置时停了下来,迟疑地敲了敲墙面,机栝仍然缓缓地转动着,她按照机栝转动的频率一下一下地敲击,最后一下落下,只听咔擦一声,香炉下的石板微微倾斜,翻起一个刚好可以让一人经过的暗道。
楚昭华摘下腰间长剑,直接握在手中,谨慎地踏上了暗道的台阶。那些台阶修筑得十分平整,台阶上也没有多少灰尘,可见时常有人来打扫。两边的过道没有蜡烛或煤油灯,而是镶了几颗夜明珠照明。
她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往下走去,每走两三步就会停一停,她全身紧绷,注意力高度集中,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她就能做出最迅速的反应。
这整个密室挖得不深,楼梯的尽头就只有两间石室,一间看上去像是个卷宗书库,书架上叠满了卷宗,她草草扫了一圈,是一些关于南诏皇族的杂记,她挑了现任的睿显皇帝的杂记翻看了一下,上面事无巨细地记录了某年某月某日,睿显皇帝几时起床,几时用早膳,早膳用了哪几样,几时上朝,朝会时说了什么,甚至还有几时出恭。她最后找出了一本长乐长公主楚雅的起居录,很薄,就压在书架最下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封面上灰尘堆积了厚厚一层,她掸去灰尘时还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她珍而重之地把这本册子塞进怀里,走向了里面那间石室。
那间石室可能早就被荒废了,没有像另一间一般有人打扫,门口的落灰都变得很厚了,地面也并不平整。
楚昭华停住脚步,低头盯着眼前那片地面看了好一会儿,试探地踩上了一只脚,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又踩上了另一只,然后立刻就用轻功往后一跃,才刚站稳,就见刚刚踩过的那块地板上插着几十枝铁铸的小箭,地板很快又往下一沉,翻转过去,她眼力尖,正看见底下是一个深坑,隐约还有尖锐利器在暗处闪光。
她之前看到地上灰尘堆积,又看见地面不平整,就觉得那些不平整的痕迹似乎是利器划出来的,打扫的人知道这里有机关,所以也不敢清扫这块地了。这机关一次就可以放出这么多铁铸的小箭,也是大手笔,毕竟铁矿资源珍贵,军队的兵器铁甲还有战马护甲都需要用到铁矿,就算是富足的人家,能买到几块铁矿石打几把菜刀镰刀就算不错了。至于市面上买的刀剑兵器,大多都是中空,分量不足不说,价格又特别昂贵,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这样的一个机关,如果她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踩上去,其实也不会威胁到性命,只是受伤是难免的,要是再碰到楚棘这样的劲敌,她就必死无疑了。
正当她站在门口盘桓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有个虚弱的女子声音飘出来:“你……没死?”
楚昭华这次发觉石室里竟然有人,以她的耳力,她都没注意到,要不是对方功力比她高的多,要不就是对方实在是太虚弱了,连呼吸的频率都比一般人低很多。
“你不要害怕,这个机关,咳咳咳,这个机关每次只能启动一次……一次之后就要手动装回箭头,你可以……靠近一些吗?”
楚昭华用剑柄戳了一下门上的铁锁,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我?我不过是个被陷害了的无辜人。”那女子的声音转为苦笑,她的声音本就十分美妙,此刻诉苦起来更是如泣如诉。若楚昭华是个男人,可能还会有点心动,可惜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看见另一个女人柔弱得我见犹怜,多半没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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