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的话并贾琮的胡说八道当晚便一齐传到王夫人耳中,王夫人不禁向金钏儿笑问:&ldo;你觉得那条是真的?&rdo;
金钏儿笑道:&ldo;这还用问?想来环哥儿回去向赵姨奶奶说了些羡慕的话,赵姨奶奶便多想了。&rdo;
王夫人连连点头:&ldo;你说的很是,人家是有学问的大学士,那个小冻猫子哪里来的福气?纵然有福气也当是宝玉的。&rdo;
金钏儿忙在旁夸赞了宝玉半日,哄的她眉开眼笑。
王夫人如今也谨慎了些,次日特将贾环喊来让她替抄些佛经。贾环忙木讷的答应了,偏他连握笔的姿势都不会,跟握大刀似的。鬼画符一般画了二十来个东倒西歪的错字,将一大张纸都占满了。王夫人放下心来,道:&ldo;我听人说你如今出息了,原来也不过这么着。罢了,我还没那么些好纸给你糟蹋。&rdo;便让他走。
贾环瞧自己画的那玩意不禁臊红了脸,如得了大赦一般跑了。
偏第二天苏铮亲自查黄历预备选个好日子让他们行拜师礼、还欲遍请京城士林。贾琮吓得赶忙道:&ldo;先生,能不能悄悄的、不惊动人?&rdo;
苏铮一愣,问是何故?
贾琮说:&ldo;我们家的事儿……极复杂的。我爹与二叔不合;老祖宗在孙辈当中独喜欢宝玉哥哥一个、且偏心得极离谱;环哥哥的姨娘还在、也比二婶子得二叔的宠爱,但其人有些……其实就是有些……傻。&rdo;
贾环瞪了他一眼,贾琮撇嘴,接着说:&ldo;然环哥哥在家里过得艰难之极,二婶子唯恐他有半点出息,前些日子听人说他居然会写字了,还特喊他去抄佛经,灯又暗。还是我出的搜主意,让他故意抄得字又难看、又全部是错字,她怕引得佛祖不快,臭骂一顿,放下心来。我二人跟姑父念书,都是跟家里撒了谎说去镖局练武的。若让二婶子知道环哥哥拜了名师,只怕她没几日就能使法子让环哥哥这书念不成,或是拿些闲事占满他的时间、使他无暇顾及功课,咱们防不胜防。若让老祖宗知道我与环哥哥都拜了名师,她定能想法子将宝玉哥哥硬塞进来。我并非夸大其词,她二人真的会这么干。何必呢,惹她们盯着,大家不痛快。&rdo;
苏铮虽家中简单,却也听过旁人后宅的糟心事,不禁沉思。
林海却是知道多些,想了会子,叹道:&ldo;这事儿倒是真的。连上回环儿帮了我一个极大的忙、贤王想替我谢他都不敢明言。后宅之中,若是主母想对付年幼的庶子极容易。&rdo;
贾琮使劲儿点头:&ldo;横竖不失礼,里子比面子要紧。&rdo;
苏铮不禁恼道:&ldo;竟有这样的主母,我收几个学生难道还偷偷摸摸的不成?&rdo;
贾琮忙陪笑道:&ldo;这般倒是愈发好些,否则恐怕我们书还没念出来名气先有了、骄傲自满呢。来日环哥哥高中了不就什么都不怕了么。&rdo;
林海瞧了他一眼:&ldo;罢了,这里头唯有你是个会骄傲自满的。&rdo;
贾琮做了个鬼脸儿。
林海因向苏铮道,&ldo;这孩子说的不错,环儿可怜见的。还有我那岳母……&rdo;他摇摇头,&ldo;宝玉本也极聪明,如今已是让她溺爱得算是糟蹋了,可惜了。&rdo;
贾环本一直垂着头,模样可怜,听了这话却说:&ldo;宝玉哥哥近日变了,也不往姐姐们那里跑了、平日念书也用功起来。&rdo;
偏林海这些日子没见过宝玉,哪里知道?当日的印象太深,绝非听了一两句话能改变的。
贾琮却是从来没打算把宝玉算到里头来,扯了扯嘴角信口雌黄:&ldo;罢、罢,那是琏二哥哥升官了、二叔心里憋屈、将他看的紧了。&rdo;
林海与苏铮都知道贾环老实、贾琮冒失,听完都只信了贾琮的话。又看贾环满面凄惨,不由得心生爱怜,叹道:&ldo;环儿是个难得的,这般肯上进。&rdo;
贾琮撇嘴道:&ldo;环哥哥哪里难得了?逆境才会奋斗好么?他屋里连笔墨都不敢备,故此他写字极专心、不易分神。若是一桌子好纸好墨的不分神才怪。我才难得呢。我爹如今那么疼我、吃穿不愁还有四五个丫鬟小子服侍、我竟还能知道上进!何等难得。&rdo;
林海不禁抬手敲了他一下:&ldo;歪理。&rdo;
倒是苏铮捋着胡须点头道:&ldo;他说的倒也不错。&rdo;
他两个都愈发怜惜贾环了。贾环也知道贾琮是故意的,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后贾赦闻之大喜,道:&ldo;那每月两封信的车马钱没白费。&rdo;因将贾琮喊来训话,让他务必好生念书云云,贾琮拍胸脯保证了一大堆牛皮。因此番相当于林海也正式认了他们三个为弟子,贾赦特送了六份厚礼‐‐三个孩子都姓贾、师父有两个。
苏铮早就知道贾维斯乃是贾赦从前的亲兵之子,见他送来的三份礼一般分量,不由得暗自向林海赞道:&ldo;贾恩候虽粗、委实是条义气汉子。&rdo;
故此他们便悄悄的没惊动人,在苏宅行了拜师礼。唯有贾赦作为爹的代表过来围观,旁人一概不请。虽没人看热闹送礼,却是极为正规。自此他们三个便是林、苏二人的入室弟子了,算是得了进入士林的门票。
另一头霍煊回去想了想冯紫英与贾琮所言,因使人向冯紫英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打听他可认得什么女豪杰不成,不多时日便听说了&ldo;秦三姑&rdo;的大名。这日他只青衣小帽领着个亲兵前往其居所探听,待见了那一片破屋子,不禁眼泪掉下来。
却闻得一阵犬吠,黑子从屋内奔出来,向他龇牙咆哮。秦三姑在里头喊了一声&ldo;黑子回来。&rdo;黑子立时回去了。
霍煊遂命人在外头候着,自己只身进去了。较之王府,秦三姑这小屋简直不是人住的地儿。他瞧了半日,叹道:&ldo;怎么熬过来的。&rdo;
秦三姑却安坐与桌旁抚着黑子的脑袋笑道:&ldo;比兵营如何?也不是买不起好房子,我却喜欢此处,故此一直不曾搬走。况手下的兄弟总有贫苦些的,我若是太富贵了,恐怕他们心里会分生。在营中不可比兵士过得好,这还是你教我的。&rdo;
霍煊苦笑道:&ldo;你倒是当真成将军了。&rdo;
秦三姑遂请他坐了,亲手与他倒了一碗白开水,笑道:&ldo;虽没有茶,水却是热的。&rdo;
霍煊因道:&ldo;当年的事我知道了,冤枉了你。&rdo;
秦三姑摇头:&ldo;与你无关。我害了她的孩子、故此遭她报复,本天经地义。&rdo;
霍煊道:&ldo;她平日那般苛责虐待于你,也难怪你会不平。&rdo;
秦三姑道:&ldo;依照规矩,她是王妃,在她跟前我不过是个奴才,不论她如何待我都是应当的。你们王府的规矩太狠厉了。我若是个无能的,或忍着、忍不了便死了。偏我不是。故此我还能报复她、自然也遭她报复。一啄一饮莫非前定,像我这般不能忍性子只能做外室、到了内院想要不生事是不可能的。&rdo;
霍煊叹道:&ldo;当日我误以为她性子柔顺,才特选了她。不想竟是那般狠厉。&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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