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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第1页）

薛姨妈问道：&ldo;你可知道他平素为人如何？&rdo;

蒋子容哂笑道：&ldo;从不曾往来。我虽也生在大户人家，早年颇为纨绔，如今已是一介商贾，人家翰林公子哪里瞧得上我这等俗人。&rdo;

薛姨妈立时想起荣国府那几个人瞧不上她女儿的出身来，不喜道：&ldo;商贾又如何？他们家只得了个高门媳妇儿罢了，从前也不过是户穷书生。&rdo;便将他们家撂下了。

薛宝钗在屏风后头听罢回头说给她妹子听，道：&ldo;这般人家，脸面上看着光彩，纵嫁了过去也难得有好日子过，与梅家一般无二，仗着与理国府有亲只怕还高傲些。&rdo;

宝琴抿了抿嘴低头道：&ldo;姐姐说的是。&rdo;

一时薛蝌回来了，乃与宝钗商议道：&ldo;今儿我见了刘大家，他说秦家那位是独子，老父已七十多岁了，母亲早亡。&rdo;他伸头到宝钗耳边压低了声音道，&ldo;宝琴若进了这一家，必是掌家的。还不用服侍婆婆。&rdo;又正色道，&ldo;他姐姐嫁的就是木材行的柳湘莲柳二爷。&rdo;

薛蝌没见过秦可卿，宝钗却是认识的，初见柳二奶奶时也吓了一跳。问她这些年如何，她道，早已还俗，如今替荣国府大房管管私账。宝钗口里只说难得，心中是却骇然。荣国府大房与薛家有许多生意往来，虽大都在刘霭云那头，她多少知道些，实在是大买卖。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还俗必是荣国府做的。心道，难怪宁国府与他们闹翻了。二人再说了些话，宝钗愈发吃惊。从前薛家还住在荣国府的时候她二人也曾会过，小蓉大奶奶虽聪慧妥帖、温柔平和、深得上下人心，终不过是个媳妇儿，与眼前这般大气端庄、含威不露的柳二奶奶全然是两个人。后来有了些往来，愈发深敬其为人本事。

这会子听闻秦家那公子是秦可卿之弟，才满意了一霎那，忽想起早年在荣国府也曾听过他些闲话，颇为踌躇。方欲说话，却听薛蝌道：&ldo;刘大家说那户人家极可靠，我却是信他的。&rdo;

宝钗听了也说：&ldo;我认得柳二奶奶，乃是个极难得妥当的。只是一样米养百养人，姐姐是个好的未必弟弟是个好的，且再打听打听。&rdo;

那头薛蟠得信快马赶回，与刘霭云、薛宝钗等商议了，又亲请了贾环一顿酒细细打探。贾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袖了秦钟的几篇诗文给他。薛蟠刘霭云皆不是文人，不怎么看得出好赖，便拿回去给宝钗宝琴瞧。宝琴起初不好意思看，只管坐在炕沿上搓裙角。宝钗先拿了过去从头细瞧，奇道：&ldo;这个秦家哥儿，早年我也曾听过几耳朵，说是腼腆，实则有几分小家子气。这会子瞧着，文风极大气，还有几分厚重。全不见当日轻浮品格不说，倒有些少年老成。&rdo;想来当日他姐姐被迫出家那事，这小秦相公也沉静了些。

薛蟠笑道：&ldo;柳二郎待他那媳妇儿跟个宝贝子似的。俗话说爱屋及乌，想来他对小舅子也不赖。小家子气不就是穷的！如今他家中富足，又念了书，自然不同。&rdo;

薛蝌道：&ldo;只是他们家若一直受柳二郎接济也不妥，自家没有产业么？&rdo;

薛蟠道：&ldo;也有，只是多半为他姐姐置办的。&rdo;

宝钗道：&ldo;穷些不要紧，但凡人家好，咱们陪嫁些过去何妨。&rdo;

薛蟠抚掌道：&ldo;很是，琴丫头腰杆子也直些！&rdo;他又笑道，&ldo;今儿我可算体验了一回财大气粗！&rdo;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薛蟠遂去告诉薛姨妈秦家那门亲可定。薛姨妈听闻&ldo;家境殷实、没有婆母、人家可靠、孩子上进&rdo;，也便不计较身份略低些了。再说，这些年他们家渐渐已是薛蟠做主。

遂又取了宝琴的几首诗词交给贾环，贾环一溜烟儿送去了秦家。秦钟瞧着，口里不说，心中暗赞&ldo;好才情！&rdo;

宝钗犹豫再三，终于悄悄告诉了宝琴秦可卿当年的身份，吓得宝琴睁大了眼。宝钗叮嘱道：&ldo;切不可让我妈知道！她如今上了年岁，遇事爱思前想后。&rdo;

宝琴道：&ldo;宁国府也好、荣国府二房也罢，皆可视若无物。贾家大房才是有本事的。&rdo;

宝钗连连点头：&ldo;可见你不是个糊涂的。&rdo;

过了两日，替高家说和的人上门来问信儿，薛姨妈婉谢了，说是她大哥哥已经替她择定了人家。那人又劝了些话，薛姨妈只往薛蟠身上推。本以为此事已了，谁知又过了几日，另换了一人来，这回却是替理国府柳家的嫡出小爷说亲。薛蟠好笑道：&ldo;难道说亲是去集市买东西么？还讨价还价的。&rdo;遂让薛姨妈再拒一回。

待那婆子次日再来的时候，说的话便有些怪异了。她道：&ldo;薛二姑娘有诗云，&lso;不在梅边在柳边&rso;。先前她说的那家姓梅，婚事竟没成！如今理国府姓柳，薛太太瞧瞧，有多巧！薛二姑娘那诗的意思不就是梅家不成柳家成么？&rdo;

薛姨妈尚不明此意，见她神情仿佛有深意，便让人将此事捎进去说给宝钗听。宝钗又惊又怒，击案道：&ldo;琴丫头的诗怎么会落到他们耳中去！&rdo;忙打发去人将薛蟠请回来。

那去的小子到了刘霭云家将他们大姑娘的话一一回明，薛蟠勃然大怒！才要发脾气，刘霭云道：&ldo;必然是他们收买了薛家的什么下人、得了琴姑娘的笔墨去。&rdo;

薛蟠怒道：&ldo;我哪里不知道这个！只恨他们好荒唐放肆。&rdo;乃吩咐那小子，&ldo;你快些家去，领着些壮实的小子将那烂嚼舌头根子的老虔婆打出去！&rdo;

那小子忙看刘霭云，刘霭云只坐着喝茶。那小子心下明白，答应一声飞马回府，举着薛蟠的大旗喊起一群小子来各持扫帚棍棒，自己一马当先冲进客厅，不由分说向那还拉着薛姨妈喋喋不休的婆子砸去。薛姨妈蒙了，那婆子一头喊一头跑。不待薛姨妈回过神来，那人已连滚带爬被打了出去！薛家的小子个个欢腾的跟过年似的。

待薛蟠回府，先安慰了一番薛姨妈，乃立时去宝钗院中道：&ldo;蔼云说，理国府一门心思非要结咱们这门亲，只怕有什么缘故。&rdo;

宝钗道：&ldo;这个我知道，只猜了半日猜不出根由来。两家素昧平生、从无往来。&rdo;

薛蝌在旁道：&ldo;按理说当是为了银钱。只是当日方雄在时抄了许多大户人家，理国府又不曾动，何至于要谋咱们家呢？&rdo;

宝钗思忖道：&ldo;他们阖府上下男丁没一个管用的，坐吃山空，我听说内囊儿早尽了。若是单单是为了银钱，到也不奇怪。怕只怕有旁的缘故。&rdo;

他们兄妹几个商议了半日，只猜不出来，便罢了。理国府碰了一鼻子灰，倒也没旁的举动。

薛家便将上上下下的人一个个梳理一回，可了不得！除了查出替理国府偷薛宝琴诗稿的一个媳妇子，竟还有各色收了别人好处当探子的。薛蟠咬牙切齿：&ldo;暂且一家家的都记着，总有算账的一日。&rdo;便将那些吃里爬外的奴才全家悉数卖了出去，还特挑了个行内名声颇好的人伢子，明白告诉人家说这些都是收钱替外人打探主家事物的。人伢子见这等事也见多了，自然拿着这个压价。薛蟠何尝在意那么点子钱？只要这些人卖到新主家也得不了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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