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礼拜天过不过来呀?”中年男人在电话里试探着问,“老师买点你爱吃的菜,咱们师徒俩在家喝两杯?” 时垂低眼帘,似有犹豫。 孙雁风见他不说话,劝道:“一年就这么一次,反正在那个家待着也……束手束脚的。” “束手束脚”这个词用得委婉,从四年前开始,每年的这一天,都很难熬。 时终究没有答应老师的邀请,因为傅宣燎今晚说不定会来过夜,明天可能会晚些走。 毕竟一年就这么一次。 然而等到傍晚,还是没看到那辆熟悉的车从远处驶来。 画室里有张铺画纸用的大桌子,时在半米高的纸牌塔旁边又重新搭了一座三层高的楼塔,家中阿姨敲门喊他吃饭的时候,他手一抖,紧挨的大小两座塔瞬间倒塌,一起被夷为平地。 时思卉也回来了,回屋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桌上的蛋糕先是愣了下,而后了然道:“提前一天也好,省得晦气。” 时恍若未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每人都分到一块蛋糕。 李碧菡坐在时对面,不紧不慢地说:“本来应该是明天的,想着明天还有别的事,就趁早把沐沐的生日过了吧。” 时怀亦脸色不太好看:“好好的生日,提前一天算什么?” “是啊,好好的生日。”李碧菡悠悠说道,“要是沐沐还在,今年都二十四了。” 满桌人都沉默了。 时低头看着盘子里被切开还是很漂亮的蛋糕,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来到时家以前,他曾经把“过生日想吃蛋糕”这个愿望写在脏兮兮的日记本里。 “吃啊,时。”时思卉喊他,“我记得你小时候可喜欢吃甜食了。” 时坐着不动。 当时是吃不到,现在则是不想吃了。 忽然听见李碧菡哼笑一声:“小是不是在等自己的蛋糕啊?以前,我都会给你们兄弟俩一人准备一个蛋糕。” 抬起头,时望向对面时,李碧菡脸上的笑意已经散了。 “一模一样的蛋糕,沐沐有,你也有。”她看着时,眼中有痛苦,有恨意,唯独没有温情,“你为什么还要抢他的,是我对你不好吗?” 没等到时回答,时怀亦喝道:“够了!吃饭就吃饭,说那些干什么?” “那些?”李碧菡又笑了起来,“你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吗?那时沐呢,二十岁就死在医院里的我的沐沐,又算什么?” 时怀亦沉着脸,不耐烦道:“谁说时沐不是我儿子了?当年大家都尽力了,时也验了骨髓,不匹配有什么办法?” “化验单都不知所踪了,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 “你”时怀亦摔了筷子,“我还能盼着自己儿子死不成?” …… 自四年前开始,每年的这几天,时家都会爆发一场闹剧。 没有结果的争吵,最后多以李碧菡掩面而泣,时怀亦无奈哄劝结尾。 “我的沐沐,我可怜的沐沐……” 李碧菡不断念叨着,哭得险些背过气去,时思卉忙着给母亲倒水,经过时的座位踢一脚他的椅子:“傻坐着干吗?” 时回过神,扭头看客厅里的落地钟。 七点半了,傅宣燎还没来。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 在画室窗前又坐了一个多小时,险些睡过去的时在迷迷糊糊回想起昨晚在酒店发生的种种。 和傅宣燎吵架了,难怪他不来。 可是时又觉得他不应该生气,毕竟被掐脖子的是自己,一夜过去,痕迹还很清晰。 没地方可坐,两人在院外找了处避风的墙角,隔了段距离面对面站着。 “你爸他……在家?”杨幼兰问。 时点头:“在。” 女人往墙根挪了一小步:“你出来的时候,没惊动其他人吧?” 时想了想:“没有。” 杨幼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样像做贼,忙解释道:“你知道的,你爸他不让我跟你走太近。” “嗯。”时表示认可,“我知道。” 母子俩许久未见,竟也没什么话可说,杨幼兰不甚熟练地寒暄:“最近很辛苦吗?瞧着又瘦了。” 这话全然不像会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因此时愣了半晌,喉咙里只飘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啊?” 杨幼兰当他敷衍,立刻拉下脸:“啊什么啊,你个小没良心的,进了时家,过上好日子,就不要妈妈了。”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时胸口的布料,“还记得谁是你亲妈吗?亏我还大老远跑来给你过生日!” 吊起的嗓门十分尖利,时却悄悄松了口气这才像她。 已经过零点了,时“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杨幼兰凶完又觉失言,别开视线哼了一声:“那个女人,她对你好不好?” 问的是李碧菡。 时拿不准杨幼兰想听什么回答。小时候有一次从时家回去,杨幼兰也这么问,他说“好”,被杨幼兰抄起扫帚狠狠揍了一顿,边揍边骂:“她怎么可能对你好?你个小兔崽子吃人家点东西就胳膊肘往外拐,白把你养这么大!” 后来又有一次被问到,时学乖了,回答“不好”,谁想不知又触了杨幼兰哪块逆鳞,她推搡着时又是哭又是笑,嘴里念叨着些自相矛盾的话,一会儿说“她凭什么对你不好”,一会儿又插着腰大骂活该,说这都是报应。 眼泪都笑出来了,疯了似的。 这回时同样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抿唇不语。 杨幼兰许是也有了数,又问:“你爸呢,对你好不好?” 时点点头。 杨幼兰总算放心了,嘀咕道:“也是,他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怎么可能亏待你。” 时隐约知道杨幼兰问这些,不是为了知道他好不好,而是要一个结果,索一份心安。 比如这回她又自作主张带了些东西,一件衬衫,一颗火龙果,还有一罐奶糖。 “都是你喜欢吃的。”杨幼兰把这些连同花花绿绿的塑料袋一股脑塞时怀里,“衬衫是妈妈亲手做的,你不是爱穿衬衫吗,睡觉都穿着。” 时张了张嘴,到底没反驳。 临分别前,杨幼兰情绪稳定,难得有了点慈母的样子。 “你应该听孙老师说了吧,我养了只猫。”她看着时,抬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发,微笑着说,“成天上蹿下跳的,还总爱黏着我喵喵叫,跟你特别像。” 把时送到院子门口,自杨幼兰眼底流露出的也确是不舍。 这是过往这二十多年来,屈指可数的能将“善良”这个词与她联系上的时刻。上回是在四年前,她得知时沐血癌晚期,撒泼打滚说要去做骨髓配型。 当时时有些迷茫,又觉得可以理解。毕竟大家都喜欢时沐,没有人希望他死。 “手脚轻着点。”铁门打开的时候,杨幼兰提醒道,“别让你爸发现了……他不想让你见我。” 往里走几步,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见杨幼兰还站在门口。 她无疑是美丽的,鹅蛋脸上嵌着两颗琉璃珠似的眸,唇不擦口红便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纤弱,也无损眉目间的艳色。她爱穿裙装,或许正因为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 可此刻晚风托起裙角,锈色路灯下的身影寂寥,空气中无端地流淌着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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