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那边呢,决定了吗?” 傅宣燎转身,看向房间床上的时,他睡得正香,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众叛亲离。 不过这样铁石心肠、冷血恶毒的人,能亲手夺走他珍贵的东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傅宣燎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快活才对。 等他一无所有,自己也不必再受他牵制了。 这么想着,傅宣燎无视了那零星一点可以归类为不舍的念头,转过身去,对电话说:“决定了,我帮你们。” 忽而一阵风自半敞的窗口吹进来,轻轻撩动额前的发,沉睡中的时一无所知,只将被子抱得更紧。 梦中,他不必攀高山越险峰,也无需伤人伤己,便能饮到赖以生存的泉水,也能触到近在咫尺的太阳。 (上) 与一团糟的“借住”生活相比,时的学习生活比他想象中轻松。 马老师带学生全看缘分,从不布置条条框框的主题限制学生发挥,上课的主要目的就是让学生放开手脚自由创作,下节课再欣赏讨论上节课的作品,教学松弛有度,节奏有条不紊。 时间上也不横加控制,他坚信艺术来源于瞬息的灵感,若是把画作当成作业一样设置交稿时间,会磨灭创作热情和本心。 因此时很少去学校,每每最新画作完成,拨通马老师的电话,对方多半也不在学校,有时候约在美术馆碰面,有时候在茶馆,最离谱的一次在公园,因为他老人家晨跑累了,一时半会儿不想挪地方,让时直接过来。 时背着画赶过去的时候,远远看见前面有人群聚集,走近了才发现马老师站在人群中央,双手握着根拖把似的地书笔,在地上画着什么。 由于地书的局限性,画出的山峦层次不明,阳光照射下干得也很快。路人们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走开了,马老师却画得热火朝天,左一笔右一划,仿佛刚才在电话里说累得不想动的另有其人。 时站在边上默默地看,等到马老师画到尽兴,冲他招招手,才上前把卷在包里的画铺展开。 “又是人物嘛。”先总览全图,马老师点头道,“不错,光影部分的处理比上回更纯熟了。” 听到这句点评,就算不虚此行。就细节部分再同马老师讨论了一会儿,时便将画卷起塞回包里,打算走了。 “别着急走啊。”马老师叫住他,把手中的地书笔递过去,“来,随便画点什么。” 时接过笔,低头看向地面,愣了良久,说:“没什么想画的。” 马老师坐在一旁摇扇子:“怎么会没有想画的呢?你再好好想想。” 又过去五分钟,时垂低脑袋,放弃般地说:“真的没有。” “那我刚才看到的那幅,是什么呀?” 时不说话了。 马老师叹了口气,又招招手,示意时过来坐。 “专攻某一物某一景,想把他画到极致,这种心情我也有过,也完全能理解。”马老师说话从不摆师长架子,因此总能轻易化解时对交流的抗拒,“虽说我支持自由创作,希望后辈都能我笔画我心,但是更希望你能分清楚钻研与执念的区别。” 从马老师说到“但是”起,时就心神一凛。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也从未在人前表露创作目的,没想到还是…… “钻研可能会让你在某个领域达到突破,有所建树,而执念只会把你困在原地,让你错过更多本该能收入眼中的风景。” 与时预想中不同的是,马老师并没有直接点明。 他甚至没有阻止时继续画同一个人,只是接过时手中的地书笔,颇为惋惜地说:“我看过你许多作品,包括那幅《焰》。他们说你抢了那幅画,我却认为,只有你能画出那种热烈的渴望,还有想触碰又怕被灼伤的挣扎。” 眸光狠狠一颤,时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人相信他,理由不是所谓的证据,而是对他的了解和信任。 接收到时的眼神,马老师更是感慨:“能画出那样情感充沛的作品的人,应当一点就通,不该被困住啊。” 临分别前,他看着已经干透、什么都没留下的地面,笑着说:“如果累了,就像我这样,随便找个地方歇一歇,等想画了再拿起笔。” “画点什么都可以,希望你拿起笔就能放下执念,把画纸当做一个微缩的世界,在上面挥毫泼墨,万般自在。” 回去之后,时站在阳台上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夕阳西下,云层里探出寥落几颗星。 枫城的这个春天来得匆忙,去得也仓促,初夏的到来除了梅雨季的湿黏,更给人一种燥热的烦闷。 手伸进口袋没摸到烟,时愣了许久,才想起早就戒了。 为什么戒烟? 因为傅宣燎闻不得烟味。 那傅宣燎呢? 好些天没回来了。 不过没关系,我想要他回来,他就必须回来。 短短几个月,时的生活重心在不断地往一个方向靠拢,无惧风言风语,使过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他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所以破釜沉舟,不留退路。 可是被困住的应该是傅宣燎才对,时疑惑不解,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是我被困住了? 接到时电话的时候,傅宣燎正坐在鹤亭楼上的包间里,在迷离慵懒的爵士乐声中,很不应景地批阅文件。 一旁的高乐成百无聊赖地自己跟自己打牌,余光看见傅宣燎连挂断五个电话,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先前我还当你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逼这么紧。”高乐成摇头道,“难怪你办公室都待不住,跑来这里工作。” 想到上周加班晚归,时竟大老远跑来他公司,不顾阻拦硬闯办公室,傅宣燎就头疼不已。 不过这么闹腾,总比拿生命开玩笑的强。上回他接到母亲的电话,以为时真的不行了,开车赶回去的路上闯了好几个红灯,险些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傅宣燎搁下笔,抬手捏了捏眉心:“也就这里能安静点。” 高乐成拿起手机:“我让楼下多派些人守着,给你多争取几分钟安静。” 其实倒不是害怕回家,只是近期太忙,难得清静,加上最近手头在办的事与家里住着的那个人有关系,傅宣燎不想看见他,怕分心。 “我看你是怕自己心软。”高乐成一语中的,“虽说时二少不靠股份吃饭,但是这种事总有点背叛的意思,如果时二少是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那敢情好。”傅宣燎接话道,“趁早让他死心,省得麻烦。” 高乐成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几眼,本想说点什么,到底没开口。 关系再好的朋友最好也别掺和对方感情上的事,人家自己都剪不断理还乱,外人搅混水说不定更糟糕。 他便将话题扯了开去,问和时家母女合作的事。 “她们不是说得到了集团里元老们的支持吗,还把你拉进去干什么?” 傅宣燎闭目养神,低声道:“世家大族里难保没几个存有异心的,万一他们当场变卦改口,傅家的任务就是兜底,填补这个变数。” “难怪。”高乐成提醒道,“你可要小心,别给自己惹一身腥。” 傅宣燎“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后半夜,傅宣燎的手机又响了几次,还是被挂断了。 高乐成看一眼日历:“明天周六,工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不打算回去?” 经他提醒,傅宣燎也打开手机看日历,一看就是好几分钟,目光落在那个日期上,好半天,眼睛都没眨一下。 高乐成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笑说:“怎么,没想到周六来得这么快?” 傅宣燎却笑不出来,哪怕是故作轻松。 良久,他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不回了,去趟公墓。” “公墓?”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一年一度的梅雨季总是来得悄无声息。 “明天……”傅宣燎面上没什么表情,嗓音却低了下去,“是时沐的祭日。” (下) 七月的第二个星期六,时习惯性地在纸质日历的sat上用红笔画了个圈。 昨天给傅宣燎打了十个电话,他都没接,时有些不安。 这份不安在打开窗帘,看到外面在下雨的时候短暂地消失了一会儿。 时不喜欢下雨天,所以如果不安是来自这里,他反而放心了。 仔细想想也确实没必要不安,毕竟他有的是法子让傅宣燎回来。 白天,时画画,和蒋蓉一起做饭。自从他来到这个家,做饭阿姨上门的次数都少了,他单方面认为这是个好现象,至少证明他在被这个家慢慢接纳。 等傅宣燎的父母都接受了他,就容不得傅宣燎本人不接受了。 这个传统的观念源自杨幼兰的灌输,当年她就是这样理直气壮地告诉八岁时:“只要你身上流着时怀亦的血,他肯接你回家,就容不得旁人不接受了。至于他们心里痛不痛快,我管得着吗?” 出于对不愉快记忆的逃避,时很少想到母亲,冷不丁通过一件事联想到一回,还心有灵犀般地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自是惊惶。 按下接通把手机放到耳边,一声闷雷同时响起,时手一抖,手机险些掉下去。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那头的杨幼兰才不管他什么情况,责怪完就劈头盖脸下达命令,“木木又不见了,你快去找找,尤其你家周围,它可能又跑回去了。” 时没告诉她自己搬出来的事,这里的“你家”指的是时家。 傅家位于市中心,离时家足有二三十公里远。 外头还下着雨。 时唯恐跑空门耽误时间,想尽量把情况了解清楚:“它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附近都找过了吗?给它做的名牌,有给它戴……” “我说它不见了,让你去找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不知怎么了,杨幼兰在电话里的声音发着抖,“我的木木,我怎么能不担心?” 时愣了一下。 杨幼兰方才的语气,让他想起了住在时家的那个女人,在提及丧子之痛时的反应。 “都怪你,都怪你没好好照顾我的木木,自从回家之后他就总是到处跑,心都野了。” 时干咽一口唾沫,还是茫然。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抓不到头绪,不可思议的念头刚刚浮起,又被闷重的雷声捂了回去。 “你去给我找,我不管,你快出去给我找!”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回应,抓狂的杨幼兰歇斯底里地喊,“要是敢再让我的木木死一次,我就拿你偿命!” 这场雨一直下到深夜,带着一身闷热湿气回到家,傅宣燎顾不上洗澡更衣,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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