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阵一成,江翻海倒,掀天揭地,连上古真神都在此阵之下形魂俱消,用来对付月尘卿绰绰有余。
捉住了四两拨千斤的杠杆,复仇曙光近在眼前。
赫连炀靠着天生的阵法天赋硬生生将七杀阵残卷补全,复原了这上古凶阵。
此阵强是强,只是布阵需要时间。
赫连炀修为不高,布阵耗时更长,七杀阵需要三天才能成型,他派出苏璇玑这个细作就是想要拖住月尘卿三天。
三天后,待七杀阵成形,整个蜃牢渊都会被阵法裹在其中。
到那时,月尘卿纵能通天入地,只要踏入此阵,就是死局。
记事簿
若说蜃牢渊这边还算得上打得火热,那么紫云榭这头,简直冷清得有些不像话。
今日是苏璇玑伪装成狐后的第二日。
偏殿外,雪色覆压,冷冷清清,偏殿内却是一派暖色,宝篆轻烟,燎出一缕缕桂花熏香。
妆奁前,苏璇玑落寞端坐,指尖触摸着蝉兽面皮与自己本身皮肤那一道若有似无的分界线,望着铜镜出神。
镜中女子生了一对黑葡萄似的杏子眼,秋眸剪水,稚气未脱,目光流转间露光荡漾,本该是年轻的少女神态,只是这片面皮罩在苏璇玑的面颊上,一对眼睛却好像无端失了光芒,美则美矣,竟是怎么也掩不住目光下的疲惫与空洞。
这是弥补不了的落差。她什么都能伪装,能与仇敌礼数备至,言笑无缺,可唯独只有一种神态装不出——游景瑶的天真,纯净,她演不出。
苏璇玑静静地描摹着镜中人的眉眼,心中再一次思索,这张面孔的主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才可以在规制森然的青丘活得像只野蝴蝶,连面对她心中那轮高悬的月,都能笑吟吟地抛去客套的自称,一口一个“我”和“你”叫得这样亲切。
就仿佛,月尘卿与她并不是玄界至尊与尊后,而是凡间世俗里的一对小夫妻,柴米油盐,无忧无虑,乐得自在。
可她呢?
自小在情报台打杂,稍稍长大了些就被送入谍楼,几十年间辗转在天眼、惊云阁、秘影楼等数个情报组织,为不同的主公效力,脸上的面具换了又换,吞下不知多少颗变声丹,在不同人物面前,作态千变万化,有时甚至要伪装成男人。
算算,一年到头,苏璇玑以真身示人的时日加起来,两只手就数得清。
这就是细作,是无依无靠的断根芦苇,随风摆的野草,自始至终都是孤独一人,没有靠山,没有倚仗,甚至没有个可靠的东家。
在谍楼的时候,前辈曾劝慰她,有时也不必多么羡慕那些地位崇高的角色,他们不一定有我们好过。
苏璇玑以前深信不疑,可是今天,她心中这没有依据的信仰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推翻。
的确,身居高位者大多深陷权斗,后妃要辅佐夫尊,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月尘卿的狐后竟是例外,她身居高位,竟也能活得像个孩子,在月尘卿面前也不需要半分伪装,当真,好让她妒忌。
一道蛊惑的声音飘过脑海。
“若是能戴着这副面皮,与月尘卿长相厮守,你可愿意?”
滔天疲惫压上心头,如同海浪扑岸,苏璇玑将这荒谬的想法倏然掐灭。
多年细作经历,已将她一身硬骨磨了个尽,苏璇玑何尝没想过一辈子戴着这副面具待在月尘卿身边。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给她钱,她这辈子就得为谁效力。
如今赫连炀出钱买了她的命,她的丹田里还卧着那只夺命的驭魂蛊,主公在那头勾勾手指,她就要魂消玉殒,没有半点争辩的余地。
这样朝不保夕的她,拿什么去争取活命之外的其他东西。爱情?没有什么比这更奢侈。
苏璇玑自嘲垂眼,触摸脸颊的手指堪堪收回,起身出去。
时值年暮,到了清算一年事务的时候。
新年近在眼前,紫云榭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苏璇玑身披雪绒锦氅,拨开珠帘踏出门槛,便见着外头侍女来来往往,端着簸箕成行成列地走动着,瞧着便很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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