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宝张着乌亮的大眼儿四处瞅,就见到二哥唐时荣悄悄走过去,与三哥唐时昌耳语了几句。唐时昌向来心思全放在脸上,一听之下,登时怒色全收。他笑容堪称亲切的走了过去,一把就把唐三水提小鸡子一样,提了起来,一边耳语道:“终于叫你落我手里了!你放心,我肯定一天照八顿伺候你,争取早点叫你升官发财……”唐三水的脸,当时就绿了。他就是再蠢,也知道一天八顿伺候的不是饭……升官发财说的那是棺材。这话要是唐时荣说,他还不一定信,但是唐时昌是个没脑子的铁憨憨,他说的,绝对是真心话!!唐三水垂死病中惊坐起,嚎了一嗓子:“族长!!”老族长被他吓了一跳,猛的回头。唐时昌迅速把手一松,唐三水被扔到了地上,犹向老族长爬了两步,吓的直打哆嗦。唐时昌一脸无辜的走开了两步,老族长全当自己眼瞎,啥也没看到,又把头扭了回去。唐三水急道:“老族长!我……我愿意跟着我娘去!我娘年纪大了,我,我不放心!我愿意跟着伺候我娘!老族长啊!求你让我跟着我娘吧!求求你了!!”刘婆子当时就被感动的鼻涕眼泪齐流:“我的三水儿啊!我的心肝儿啊!!”她扑了过去,母子俩抱头嚎啕大哭。本来应该很凄惨的情形,但……大家总忍不住想起白天破廉耻的一幕,辣的眼晴疼,纷纷扭开了脸,有的还忍不住啐了一口。因为实在同情不起来,大家的脑子也就格外清醒。刚才老族长说话,唐三水屁也没放一个,结果唐时昌过去一说,唐三水吓的当时就成了孝子了……这怎么看,也孝的不咋实在。也就是刘婆子有亲娘滤镜看不出来,其它人个个看的贼清,还都以为就自已清,各种指指点点,疯狂揭密。老族长也冷哼了一声,悄向几位族老道:“这唐三水,对亲娘亲兄长亲侄女,都毫无感情,可见是个黑心烂肝忘恩负义的,我着实不敢留他在族中,怕再招惹出什么大事儿来。”众族老一想也是啊……这些年,刘婆子就差把心掏给他了,唐家大房为了他倾家荡产,他还欠了唐青山一条命啊!可他是怎么做的?!磋磨人家的闺女!卖人家的闺女!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对家人都这样,还能指望他对村里人多好?再说他一个二十啷当的大小伙子,屁都不会干,将来也不指望他成器,那还留着干啥?添堵么?于是几个族老也点了头。这边是唐家合族祖居之处,老族长的权威很重,直接就一声招呼,带着人过去开祠堂,要把刘婆子和唐三水逐出唐家。刘婆子哭天呛地,撒泼打滚,使尽浑身解数,但族长和族老们见惯了老娘们儿撒泼,一个个经验丰富充耳不闻,柱着拐棍儿慢悠悠往前走。早有热心的小伙子大婶子,过来拖了他们过去。林娘子大大松了口气,斜眼儿瞅着唐青山,还想他估计要过去扶他娘。没想到老族长一走,唐青山迫不及待的快步过来,一把抢过闺女抱在怀里,表情严肃,声音低低:“心宝?心宝儿?”奶团子非常的善解人意:“接接!接接!”唐青山好像一天听闺女叫八百遍爹一样,无比沉稳的嗯了一声。他脊背笔挺如军人,抱着她的手却稍微用力按她背,疯狂暗示。奶团子觉得这个爹爹也太可爱了叭,于是乖巧的向前趴,张开小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那一刻,爹爹的呼吸都屏住了。憨憨三哥跑过来,老远就张手:“妹儿,来,三哥抱……”唐青山理也没理儿子,加快步子,小跑着追上了族长他们。转身时,奶团子看到冷硬的爹爹,眼都是红的,眼中全是泪光,嘴角却是弯着的……她小小的心儿也觉得酸酸的,撅起小嘴儿,叭叽一下,给了爹爹一个湿乎乎的亲亲。爹爹一个踉跄。林娘子看在眼中,又好气又好笑又感动,也跟了上去,唐大郎几个纷纷跟上。唐二哥身体不好,走的慢,一路走一路沉吟。憨憨三哥与他走在一起,有些遗憾,一边走着还叨叨:“可惜不能揍他了,我都想好怎么收拾他了!”唐二哥很敷衍的点点头,自言自语:“唐三水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为什么居然会吓成这样?他又不是个蠢人,起码得卖卖惨,求着别休了他娘才对啊,怎么就吓的啥都不管了呢……”憨憨三哥没听明白,捞了个话头就道:“我这么厉害,他肯定害怕啊!我有劲儿!他打不过我!”唐二哥:“……”他看了看自己的憨憨弟弟,温柔的摸了摸他狗头:“你说的对。”开了祠堂,很快,刘婆子和唐三水都从唐家族谱上划了出来。因为他俩都不算唐家人了,头上没了长辈,所以,唐家余下的两房,不用分家也自动成了两家。这才叫一身轻!刘婆子哭的嗓子全哑了,在地上打了几十个滚,也没能阻止这事儿,眼看着族长把族谱收回去,转回身时,看向唐青山的眼神,宛似是刻骨深仇,旁边的人看在眼中都心惊肉跳。刘婆子森然道:“唐青山,你还算是个人么!眼看着你亲娘叫人休了,你都不吱个声,我养你还不如养个畜生!你生下来时我就该掐死你!!”唐青山抬头看着她。刘婆子下一句,就说到了正题:“我告诉你,家里的东西全是老娘的!!房子、地、粮食全是我的!!你休想拿走半文钱!你才赚的工钱,给老娘拿过来!就当抵老娘养你这么多年的米面!!从今儿起,你再也别叫我一声娘!我也没你这个儿子!!畜生!”爹爹不哭不哭林娘子心中哧笑。她这个婆婆,也真是好笑,偏心眼偏的都疯魔了,到现在还觉得唐青山欠了她,真当大家都没长脑子?不过也好,她自己都说了,她没这个儿子了,可不是他们说的。唐青山把闺女交给林娘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上前几步,弯下腰正要放在地上,刘婆子早抢步过来,一把就把钱袋子薅进了手里,恶狠狠道:“早晚还不是老娘的!”嘴里说着,看他头低在她跟前儿,刘婆子心里恶念汹涌,飞起一脚,就想踹他头上。不止一人惊呼出声!唐家几人,连同奶团子都道:“爹!”唐青山飞快的退后避开,看了她一眼,老婆子满脸狰狞还没褪去,结果一脚踹空,来了一个大劈叉,一屁股坐地上,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众人:“……”哟呵!!唐青山面无表情。这一脚,真连他最后一点难受都踹没了,唐青山一言不发的跪下,磕了几个头。唐大郎几个,林娘子,包括被抱在怀里的奶团子,齐齐跪下磕头。刘婆子还在呲牙咧嘴。唐青山也不去扶她,站起来道:“母子一场,闹成今儿这样……我唐青山问心无愧。”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抱起小闺女,转了身。众人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忽听奶团子道:“接接不哭!不哭……”她抬起小手儿,给爹爹擦泪,眼儿都跟着红了。这样的一幕,反倒比呼天抢地更叫人心酸……唐青山这么个不言不语的铁汉,得难受成什么样才会掉眼泪啊!众人唏嘘之际,却见刘婆子爬起来,往地上呸了一口,诅咒道,“早死的兔崽子,这辰光了还装相!多给老娘俩钱花,比淌多少猫尿都强!”众人都无语了。刘婆子向来不把大儿子当人,说啥都肆无忌惮,却不知道,此时的她,在旁人看着,着实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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