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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忆堆叠不堪被风吹散（第1页）

过去像是缰绳勒住了你的脖子，急于呼吸的渴望在呼唤本能。那条绳子，它随时都可能伸向任何地方，有时候会出现在熟睡的你的身边，有时候会穿梭在那些填满了你的记忆的人身旁，就像王耀，纵使他经过的生命比庭院的那颗小树还短暂，也完全阻碍不了记忆在他身边的流转。当他在清晨睁开自己惺忪的睡眼，伺候的小丫鬟便急匆匆地碎步进来。　　“殿下，殿下！”小丫头绑着圆圆的发髻慌张地小跑进来，都说宫里的规矩多，可这不小的紫澜殿却是皇宫中的例外。丫头踩着阁内的地板咯吱咯吱地响，长裙被抬得过高。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皇子面前，焦急又生怕吵醒了他。　　好在小皇子听见了他的叫喊已经从梦中醒来，头上的两个发髻圆圆的甚是可爱，“怎么了，小燕？”　　一看小皇子已醒，小丫鬟便立刻手脚麻利地开始帮他穿衣裳，“我的小祖宗，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燕儿给您穿好衣服赶快起来去给皇后太后请安了！老太太可在清宁宫等着您呢！”　　“咦，现在才寅时，太后怎么会去母后那里？”　　“去了就知道了呗~”　　“可是我还没有给母后采晨露呢！”　　“今次就算了，况且太后可不喜欢你老是为了那点露水大早上就往外跑，到时候小心又挨骂。”　　“可是……”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小太祖爷，您怎么那么多可是，回来了再问吧，啊？”　　一手将已经打扮好的小皇子报下床，名为燕儿的丫鬟差人端来了洗脸水帮他抹干净，接着又身前身后一番检查，这才将他往门外带。就这样小皇子跌跌撞撞懵懵懂懂地被她推着抱着带往了清宁宫。　　小皇子的名字叫王耀，字龙宇，是当今皇上的第二位皇子。王耀从小就生得聪明伶俐，还有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宫里的宫女侍卫们都喜欢逗他玩儿，而王耀呢，最喜欢的就是和大家在一起嬉闹说笑，他喜欢和那些宫女侍卫们说话，他喜欢从他们那里听说那个皇城外面的世界。有时候他还会请一些会下棋的下人到自己的屋里来下下棋，与他们一起捉捉知了。不过，大家最喜欢的是他总是愿意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提供帮助，虽然他还那么小，但他总是怀着一颗仁爱的心对待每一个人，不分贵贱。　　可惜，深得下人的喜欢并不等于深得皇族的喜爱，人的能力有时候永远也比不上你的出生。纵使王耀长得再可爱再受人欢迎，却逃不过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浓浓的血脉。王耀经常会被自己的家族冷落，大家上学堂却很少通知他；皇上出城狩猎也从不曾带过他；甚至在太后的50大寿上，他都只能坐在右边。但这些丝毫都没有遮挡住他显示出来的才华和才智，不读学堂就拜师自学，不去狩猎就拜师练就一生好功夫。他最高兴的事情是得到父皇的夸奖，所以从古至今从农学到王道他都能熟练掌握。而这一切也都要得益于他的母后，当今的皇后娘娘。如果他不是皇后的孩子，恐怕被人讨厌的他永远也得不到那么好的条件。所以他最爱他的母后，无论是风吹日晒他都会起的大早去给她采药。他知道母后的身体不好，易感风寒，所以经常会给她带清晨的露水对药，听御医说这样可以化解身上的过多毒素。　　王耀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看到母后的微笑，那阳光下浅浅的笑容好像花儿一样，美丽温柔。母后是唯一会对他笑的长辈。小的时候，王耀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讨厌，他总是认为一定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了父皇太奶奶生气。长大了一点后，他跟下人玩得很开心，有多事的下人悄悄地告诉他，其实他不是皇后的亲身孩子。那时候的王耀很震惊也很伤心，他总是一个人躲着，想接着外面的吵闹来寻找心灵的安静之地。慢慢地，他听到了更多关于自己母亲的流言。他们说他的母亲就是十年前死去的闵妃，是个妖女。　　妖女，为什么自己的母亲是个妖女呢？王耀想不通，难道他是妖怪的后代吗，那他的头上怎么都没长角呢？好像也没有长长的尾巴。终于有一天他鼓起勇气问皇后娘娘。　　他问：“母后，我是您生的吗？”　　母后笑道：“傻孩子，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你当然是我生的。”　　“可是我跟您一点都不像，跟秦哥哥也不像。”　　“谁说不像的就不是我生的？你看你的六叔跟太上皇像吗？”　　小王耀不做声，小声嘟哝着：“可是我只见过太爷爷的画像。”　　就这样，第一次的询问以失败告终，但它并没有动摇小王耀心中对自己身世的疑惑，他直觉地觉得自己就是跟这个妖女有关系。于是他总是趁人不注意便到处在那些身前闵妃居住的地方乱转，想找到自己跟她有关联的证据。直到有一天终于被太后抓到，命人把他带到守日宫严加管教。　　“小小年纪就那么没规矩，是谁让你到处乱窜的？！”　　还没推开门就可以听见太后相当生气的责备，平时的太后多儒雅大气。小耀憋着嘴不说话，他讨厌看到太后一天到晚规矩规矩地叫。见小家伙没有认错的意思，太后便更加生气了，她再次责备道：“到底是孽种，皇后娘娘管了也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把他扔到路上去算了，那些下人的地方最适合他！”　　王耀的小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孽种，他是谁的孽种？皇后娘娘管，他果然不是母后的亲生的。她一定是指那个妖女，是的，一定是！心中有股浓浓的火焰，烧的他热血沸腾，他不知道他是谁的种，但他绝对不是孽种。他有姓他有名，他还有爱他的母后！　　一下挣脱开束缚，他猛地窜到太后面前恶狠狠地瞪她，眼里充满了泪水，“不许你这么说她，不许不许！”　　他不知道自己嘴里的她是谁，但他就是不要听见别人这么说。他能来到这个世上都是因为她，他能看到那么多美好的事物都是因为她，虽然他有时也很伤心自己总是被讨厌，但他还是很感谢有人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太后惊诧，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个孩子如此生气的模样，那凶神恶煞的表情简直比森林里的野兽还可怕。　　“反了，还不把他给我带下去！命人——”　　话还没说完，皇后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她面色忧愁，一进门便跪在了地上，“臣妾参见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念在皇儿幼小不懂事的份上饶了他吧，臣妾会回去严加管教的。”　　态度恳切谦恭，甚至还微微带着点哭腔。　　起初太后依然震怒，她连着皇后一齐骂了一阵子。好在皇后态度谦和，说到后面她自己也觉得对这个往日甚是喜欢的媳妇有些过于严厉。王耀是个顽童，血液里本来就流着巫蛊的血液，难教育是肯定的，只是苦了自己的这个善良的儿媳妇。于是，那天的事情没过多久便草草结束了，皇后拉着王耀的小手默不作声地回去了清宁宫。　　回到宫的皇后很伤心，但她不打也不骂王耀，只是哀怨地看着他，好似心中有说不出的苦。　　“告诉母后，你为什么要相信那些谣言到处乱跑呢？”她将手轻轻压在他的肩膀上，而他也这样直愣愣地站在她对面。　　“他们都说，我是个叫闵妃的妖怪生的。”　　皇后沉默了，看着她的皇儿，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一把抱住王耀，紧紧的死死的。　　“你知道吗，不管你是谁的孩子，不管你是不是我生的，我都是你的母后，都是最疼爱你的人！已经失去一个了，母后不想连你也失去！”抽泣的声音越来越明显，眼泪一颗颗滴在小耀的衣服上，只感到肩上一阵冰凉，小耀的鼻子酸酸的。他何尝不知道，这个皇宫最疼他的就是母后？他又何尝不知道母后对他的爱都是真心的？他爱他的母后，不管他是否是母后的孩子。而他找闵妃，也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世。他知道自己的不讨喜欢不是母后的错，而自己就算再努力也总是惹太后生气，所以他才那么相信别人对他说的那些话，自己是闵妃的孩子，是那个他们口中的‘妖怪’生的。　　“母后，”他用小手轻拍着皇后的背，“耀真的没有要离开您的意思，母后一直都是耀心目中最爱的人。”皇后送了手起身看他，王耀挂着弯月般的细眉，落寞地眼神扫向地面，“可是，可是皇儿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听着他的话，皇后的疼烙在了心里。她琢磨着自己是否该告诉他真相，可他还那么小，当他知道真相后他又会选择怎么做？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他们往往都会用最诚实的一面来驱动自己的行为。但不让他们知道就好吗，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从各方面搜集来的信息会填满他小小的脑袋，可那些信息到底离真实有多远，谁有了解呢？皇后迟疑了很久，在月亮升起的时候她终于松口告诉了王耀关于他母亲的那些事情。　　她告诉他，他的母亲的确是闵妃，但绝对不是妖怪。　　闵妃是皇上当年出巡的时候遇到的女子，长相如天仙般美丽。她不知道他跟皇上之间有什么瓜葛，总之最后皇上把她带进了宫。皇后说，她还记得她见到第一次见到闵妃的时候，被她那张美如天仙的脸蛋深深震慑了，王耀简直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皇后那么善良和大方，即使威严的太后也不例外。她不喜欢闵妃，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宫里的巫师说闵妃的身边时常围着一团黑气，这个有着大隋血统的女人不会给皇家带来什么祥瑞。皇家的人都相信这个谣言，但皇上还是坚持留闵妃在身边，他一定是非常爱这个女人吧。就这样时间一年一年地过，终于在闵妃进宫的第二年，她怀上了皇上的孩子，那便是现在的王耀。　　可惜在生下王耀的第三个月，闵妃便暴病身亡。太后命人烧掉了她所遗留下来的一切，甚至包括她穿戴过的珠宝。他们始终相信，闵妃是个祸害。那时的紫澜殿大火弥漫，有一半的建筑被烧的焦黑。多少人看不懂这出，难道闵妃真的是妖怪吗，她是瘟疫吗，甚至要用大火烧尽她的一切来证明她的离开？大隋的血统是什么，真如人们所说的那么可怕？即使一千年前那里那个传说中的国家不堪战火洗礼消失不见；即使那里一直被人们穿的神乎其神，几乎被说成了是离天界最近的地方；又或是离现今较近的日子里，被说成了是妖魔鬼怪的集散地，那这些也是人们杜撰出来的，没有证据可证明。关于大隋，只有那无尽的传说在人们的耳边回响。偶尔会有自称大隋遗民的人出现，他们身怀绝技深谙奇异法术，却被当成了使弄巫蛊之术的妖怪。　　人总是很难接受不同于自己的族群，就像他们天生就是个怪物。王耀安静地听着母后将事情娓娓道来，他坐在母后的膝上呆呆地，痴痴地。他相信他所听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可是这些远远不足以回答他的问题，可有些事他知道母后不便说出口，但他绝对不会让事情就这么过去，他还有很多很多没有了解，他还有很多很多想去知道。大隋到底是什么，闵妃真的是暴病身亡吗，而如果皇上真的那么喜欢闵妃，自己又为什么连父皇的爱都得不到？一大堆的问题王耀想不通，他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不是可以立刻得到的，可能需要他用一生去解开。　　而距离那段时光已有两个春秋。现在的王耀被燕儿牵着来到他母后的寝宫清宁宫，宫里的大人位于上座，他被小心翼翼地推到了座位上坐下。身后的宫门被退出宫的宫女关上，偌大的清宁宫后殿只留下太后、皇后和王耀三个人。王耀下意识地不想看到太后的脸，他的眼睛瞄向别处。　　“把头转过来。”太后一声令下，言语虽严厉却意外地带了几分无奈。　　坐在一边的皇后也劝导着自己的孩儿听话，王耀低头看她，他不想让母后为难，于是还是不甘愿地转头看着太后。　　太后老了，原先那威严光洁的面孔竟然有些松弛，眼神里不再像往日一样咄咄逼人循规蹈矩。她看着坐在她面前的王耀，很认真。王耀发现今天的太后没有带佛珠，她一向是信佛的，从不曾将空着的左手留给其他任何饰物。原先的那件黄色褙子也没有穿，只在单衣外罩了件半袖，平添了些平易近人的气息。好长时间，她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那安静的气氛让王耀有些透不过气。太后没有说什么话，她一反常态不再数落王耀，虽然如此并没有什么不好，但她看着他的眼神却透露着太多王耀看不懂念不懂的东西。　　“上次太傅交的《周史》有好好看吗？”　　“回太后，皇儿有看。”　　王耀心想，难道太后是来考他读书的吗？她从来没有来关心过他的书读的怎么样。　　“喜欢读什么书？”　　“黄老之学。”王耀想了想回答，他回头看了一眼母后，她微微点头暗示着他回答得好。听到他的回答，太后笑了，她那如释重负的开怀让王耀突然有些局促。只见太后转头对着皇后点了点头，很是高兴。　　太好了，王耀想，还好没有说出真话，还好没有说自己最喜欢的是兵书和儒学。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轻松的感觉，可能是自己过关了？总之，绝对不会是因为太后为自己的回答高兴了才这样。　　“黄老之学可是非常有学问的，以后可要好好学，不许荒废了。”太后接着交代。　　王耀点点头表示应允。　　“好了，其实我今天来也不想问那么多的，只是平时对你太不了解。”说着她看向一旁的皇后，“看来皇后的教育还是不错的，这样也稍微让寡人安心了些。”　　王耀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他到这里来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平常最不喜欢自己的人突然对自己那么关心，这着实让他有些惊慌失措。那人的脸上还带着点悲哀和不舍，那种表情为什么在他面前流露，那是为他流露的表情吗，王耀有些不相信。太后没有问更多的问题，她果然是不关心王耀的。转向皇后，她低着头跟她说了好多，王耀听不见，但他觉得母后似乎很高兴，她温柔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眼角的余光不停看向这边。她送太后到宫门口，还一直目送着她离开。王耀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今天的一切都有些不可理解。　　不过，真正不可理解的事情还在后面。而那天晚上，也是王耀一生的转折点。自从那天开始，他便不再属于他一个人，过多的责任却不被爱，家族让虚假的景象笼罩了一个13岁的小男孩，他天真他懵懂，他甚至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一个哄人的方式，为的是皇后能够开开心心。不过，如果让王耀知道目的，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往陷阱里跳，纵使那里的阴谋很深，纵使这个陷阱如此黑暗，可只要他的母亲能够高兴，他便心满意足了。　　那天晚上，小小的王耀被母后紧紧地抱着。他能感受到母后全身的颤抖，能听到她呼吸的急促，他知道母后一定因为什么很高兴，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就要当太子了！”　　那语调是多么地欢快，好像这个世界所有的快乐在一刻都属于了她，好像她平时羸弱的身体一下子康复了。王耀从未从他母亲那里感受过如此大的力道，比起太子两个字，他更担心母亲的情绪。　　“皇儿不高兴吗，你就要当太子了！”　　王耀吃痛地闭着眼，他将自己的身子松了松。太子？母后到底在说什么，除非天地换位，河水倒流，否则这太子二字怎么会跟他沾上边？可他现在却结结实实地听到了这两个字，还是从他最信任的母后的口中听到的。他不可置信，他无法理解，太后一定知道自己是闵妃所生，她怎么会答应让他王耀做太子？难道她今天来就是为此目的吗？　　王耀当这是个无法接受的天上的礼物，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接受，这里一定有原因，但他无法拒绝。他只有13岁，还在母后的怀抱里无法挣脱。宫里除了下人没人跟他亲近，弟弟妹妹对他来说毫无保障，就算他们愿意跟自己一起，可他们还太小，而且他们的背后都有会有大人，那些大人不会容下他的。王耀无法回应母后的情感，他皱着眉看着她，看着他忙活，看着她高兴地忘乎所以，他开不了口说不，他知道，事实完全由不得他选择，只能选择接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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