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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惆怅（第1页）

王港走的那天，诺威一个人坐在宇园里喝热可可。华之国很少有这种饮品，元虚宫的可可都是王耀差人从很远的地方送来的。当初诺威只是从王耀的口中知道了突然有了热可可，却从没有人告诉他，那是王耀为了他特地差人经过千难万险从远方运来的。王耀说，时间长了，怕这个小子会得思乡病。　　诺威不知道王耀的用心吗？其实他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坐在这里不知道在生谁的闷气了。说来自己都觉得奇怪，一早的时候他来到王耀的房间给他送几个小侍女亲自做的糕点，最近半月的人有点多了，也来了好几个新人，其中有几个被调到了元虚宫。这帮调到了元虚宫的小妮子们最是高兴，看见了王耀，似是多了一百个豹子胆，女孩子的矜持和羞涩全都不要了，每天总是做很多各种各样的东西往诺威的手里塞，好让他将这些东西带给王耀。毕竟宇园是少数被允许的人才能进的，诺威也因此成了传递爱的信物的对象。所以看到手中的糕点，诺威更加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了。　　现在的他，之所以会做在宇园喝热可可是自己精神恍惚，不经意才做出的举动。原本照着往常的惯例来到王耀的房间，却发现人早已不在。环顾了四周一圈，桌上的镇纸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送人，即刻回。’　　即刻回是几时回？诺威显然有些不悦。手中的某些糕点还是热的，这样岂不浪费了。诺威记得平时王耀出门最起码都会跟自己只会一声，今次居然就只留了字条。看这个字迹，联想到近期发生的事，诺威立刻就知道了他去送的是谁，他是知道内幕的。走的人是王港、亚瑟和罗德里赫，诺威摇摇头，他想问王耀，你送的人是王港，还是亚瑟？　　如果是王港，诺威倒也坦然了。可现在的心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地在大冬天坐在宇园的亭子里，吹着寒风冒着冰雪，手里只有一杯热可可，却也因为外面的温度太低凉了大半部分。右边就是王耀的房间，诺威静静地看着，他就是想坐在这里确定他何时回来。　　这真是太不正常的反应了。是自己跟王耀有了那层关系之后，真的开始对他有感情了吗？不，不要，那太可怕了。　　忽的，他的眼前飘过一个黑影，没有转头，脸上就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一下。　　“大冷的天，坐在这里干什么？”只怕这声音诺威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皱眉，自己并没有想让被等之人看见自己等他的样子。　　王耀不明意味地笑了，他戳在诺威脸上的手指依然没有离开。轻轻地俯下身子，他的鼻尖触到了诺威冰冷的脸蛋。　　“怎么，在等我吗~就连这冰天雪地的天气也阻碍不了你？”　　“只是送糕点来，您太多心了！”贴的那么近，说话时的声音酥软地就这样毫无保留地传进耳朵里，诺威知道自己幸好没有转头去看他凑近的脸，如若看了，那可真的要不知所措了，好在现在的自己还能保留一点理智。但他必须要避免这种事情真的发生，推开王耀，他马上站起身准备离去。　　“东西我都放在里屋了，您回来得真早。”　　“当然要早，否则你可不就成了‘冰雪美人’~”　　王耀也没上前拦阻，他跟在诺威后面，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您真是一直都这副轻率的模样。”　　“哈哈，偶尔而已。”　　走在前面的诺威也没反驳。现在大概是午后吧，自己等的人回来了，刚才坐在那里一堆的胡思乱想也画上了句号，只是他还是很想问王耀，他到底是去送的谁。来到王耀房间门口的时候，对方拉住了诺威，他让诺威一起进来。看着王耀很是正经的眼神，想必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里屋的光线不够亮，诺威一如往常地开了外厅的门，王耀却让他赶快关上。　　“有些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王耀这样说道。　　奇怪，王耀还会有什么事是需要跟自己‘商量’的，难道不是‘吩咐’么。诺威也没有说话，他赶紧关上了门坐下。漫长的等待，王耀只是有点呆滞地看着其他地方。诺威想给他提个醒，却又觉得惊扰不好。　　“诺威，以王港他们的速度，五天后会到哪里？”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王港的主宾是三名，粮食辎重够行一个半月，押车的也就有了二十多个人；加上人数更多的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也有个七十多人，当然，就皇家的出行规格来说，这点人数算是很少的了。人数越多，走的越慢。初步估算了下，从晋邑到旁边的安阳村也要大概一天不到的时间。　　“大约能到灵山城附近。”诺威心里默算了一下。　　“灵山…就算中途掉队，往南边跑的几率也很低了吧。”　　“应该是的，那个位置，即使站在荒郊野外，看向北方也是有人烟的。”　　王耀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又是一阵沉默不语。在诺威的眼里，王耀最近总是皱眉，现在也在皱眉。烦心事很多吗，自然是的。可王耀每天的烦心事都很多，难道最近更多了？原本这种时候，王耀都会吃几口桌上的糕点，现在却对他们视而不见。　　“主上——”　　“就六天吧。”　　诺威不知道王耀说的六天是什么。　　“六天之后，把所有的舵主都集中到晋邑来。”　　“您这是……”　　不知是夹杂了多少的野心在这其中，诺威确信王耀当时是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但眼睛却炯炯有神。　　“有些事情，到了该挑明的时候了。”　　诺威不是怕死之人，但他看着王耀的笑容，听着他说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有点害怕。挑明什么，王耀没有明说，诺威也不置可否。但他居然没有勇气开口问，或许他内心其实已经有些明白？　　“您是指…什么事情？”诺威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到底是谁的事情。”　　听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那么长时间，他从没想过这是个需要注意的问题。诺威说，他以为王耀会保密他是王耀这个事实一辈子，当他看到王耀以王春燕的身份生活的时候便已经认为如此。这是种自欺欺人的想法，他并非真的这么以为。只是，在他知道了对于这个国家来说，王耀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无法想象王耀走到幕前所会引起的场面。　　如果真的如此，那便必定即将是一片混乱的开始。　　不知百姓是否知道朝廷口中的王耀已经客死他乡，不知他们之后到底会如此看待现在又出现在眼前的死而复生的秦王。王耀说，他只召集各个分舵主，那是说他的身世只传到分舵主这层吗，那么下面呢，难道不是所有半月的人都可知晓吗？　　“只…让舵主知道？”诺威望向王耀。　　“在我完成另外一件事之前，只让舵主知道足矣。”　　另外一件事，难道还有什么事？这似乎来得也太快了。　　“六天后会议开过我就会启程去沙鹰，半月的事情还要依靠你了。”　　诺威记得沙鹰是半月最强的分舵，王耀在身份暴露之后即刻离开晋邑去到沙鹰，这会不会有危险？诺威担心在第一时间知道王耀的真实身份后，那些舵主是否会有更多疑问，而这些疑问又是否会动摇人心。　　“这事会不会太急，去沙鹰路途遥远，路上一个人有了闪失该怎么办。”　　“我肯定和沙朔一起去的沙鹰，可以放心。”王耀原本想着，自己还需要别人担心么，这个国家难道还找得出比他更厉害的对手么。可看见诺威那样忧心忡忡的眼神，却心里生了怜悯。　　“这之后就是你了，去了沙鹰之后带我坐镇半月可便不那么容易了。”王耀嘱咐道。　　“我知道的，如果您在沙鹰有所行动，我必须让半月掩护您。”掩护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沙鹰跟晋邑相差太远，单单通信方面就是个问题。掩护要掐在关键的时间点上，否则功亏一篑。更何况，用什么方法掩护，都要根据当时的情况随机应变。诺威虽然在半月待了很久，但这种紧张时刻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换言之，现在他需要无经验‘上岗’。　　也许是王耀对诺威有着非一般的信任，也许是环境所迫，王耀并没有对诺威的回答表示满意。他笑笑说，诺威，你以为只有这么简单吗。诺威半晌说不出话来，简单，这样也算简单了吗？　　看着有些惊觉的诺威，王耀变得很慈祥，他不想让诺威过于紧张，毕竟这样的诺威很少见。　　“掩护我这点，你说对了，但还是少了。”　　“少了什么？”　　“我不在半月会有很长时间，这之中你要根据我的目标带领半月行动，这也正是我想找你商讨的原因。”　　是的，这个才是真正的重点。　　王耀曾经这样想过，如果哪一天自己必须面对最糟糕的情况离开人世，他不可能让失去了自己的半月随他一起支离破碎，他需要有人能够代替自己的位置。诺威一个人不行，王澳一个人也不行，但是他们两个加起来也许能行，再加上已经开始起步的艾斯兰，他希望真的到了那一天，半月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崩溃。可是王耀也知道，外人再努力也只能是外人，华之国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血统的思想存在于方方面面。一个长相明显迥异于这里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同一个祖宗的传人。王耀也知道，诺威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秘密他现在不能告诉诺威，自然也不能对其他任何人说。既然如此，如果单单为了诺威还有艾斯兰，他也要让他们拿上利剑亲自冲向前线，唯有如此，他们才可在这片土地上有立足的根本。诺威是长在墙外的君影，洁白的花蕊恰似他隐没沉寂的内心，孤芳自赏地与墙内妖艳的百花对望。王耀不是看艳了墙内的花花草草，却是怜惜墙外的那一株君影，生在这堵墙外本已是悲哀，却又可怜要被墙内的争斗连累。　　如君影有心也能如绛珠仙草一般心有灵犀，他定当知道墙内之人的想法。他把那人的点点滴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每当那人来到他身旁时，他也能看见后面百花怒放的场面。当局者迷，大部分的人都认为王耀在宫中时对每一个人都有着最为公平的爱护，而被流放的现在也没有人能够看出他真心挂念谁。诺威却不这么认为，不他知宫中的王耀，却一定知现在的他。现在的他，心里最重视的便是王澳。还会有人超过王澳在王耀心中的地位么？不，没有，即使是王港也不行。　　所以，王耀怎可能没有帮王澳考虑过退路？在他被流放之后见到王澳的第一面，他就已经在为他现在心中唯一的弟弟铺陈好未来。诺威深知这一点，所以，当他听到王耀刚才那番话时，他有了犹豫。王耀这么到底所谓何事，为何要将如此重担交予自己？他不是军师，怎可能比一向多谋的王耀更适合做这件事？他不知道王耀到底是在拔苗助长，还是……另有目的。诺威低下头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将情绪表现得过于明显，王耀是个很聪明的人，只需要一眼他就能看出诺威的心思。　　“我不知道该怀着怎样的心情接受您的指示，真的…真的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一向冷静的诺威在这种时候手心也开始出汗了，他不知觉握紧的拳头汗涔涔又冷飕飕。　　兴许是料到了诺威会有如此反应，经历过太多的王耀也一眼便瞅出了诺威的心机，哪怕他头低得再低。他很是欣然地往后一靠，紧绷的表情松弛下来。　　“敌人不会给你时间准备的，诺威。”　　“我知道。”　　“我此去沙鹰不是儿戏，让你坐镇半月也的确有培养你的想法，但我并不觉得是拔苗助长，是不是拔苗，要看你原先长得如何了。”　　真心是看破了诺威的心思，说的话也毫无保留。诺威就是讨厌这点，有时候他也很不喜欢王耀如此毫不掩饰地回答他的内心活动，就好像他真的有本事能够读懂别人在想什么一样。　　王耀认为诺威这株苗之前长得很好，没有太短也没有太长，可时势不等人。关于这点，诺威自然也清楚，他无法反驳王耀，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拒绝。王耀说，诺威该自己成长起来了，之后的很多时间他们不会在一起，没有了王耀的诺威要自己做很多事。首先，便是树立在半月的威信。王耀说这点不难，毕竟诺威在他身边已经很久，作为王耀左右手的地位在半月已经不可动摇。只怕到了最后他要只会半月还需要多做一点工作。其次，诺威还需要在王耀之前的行动分散朝廷的注意力之时，迅速渗透地方衙门。正面的战场有叛军所以开始时并无大碍，一旦半月公布名号，便是反攻之时。以现在半月的人数和规模绝不是朝廷的对手，前期能够牵制越多对半月越有利。王耀说，他的名号就是王牌，对于那些已经对朝廷不满的人来说，王耀依然是他们当年所仰慕的存在。这么听来，诺威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深深地皱眉，他承认自己并不是那些心思缜密的小人的对手，更不知道到时候该有如何反应。王耀笑着拍了他的肩，告诉他，这些事情还有王澳可以帮你。等到了那时，半夜就是两个人，你和王澳。如果艾斯兰能够如期成长起来，对诺威来说更好。　　“对于王澳来说，宁越王这个名号即是宝也是祸，他不可能领导半月。”　　王耀说得语重心长，他深深望着诺威，告诉他，唯有他才是他选的合适的人选，即使有一天他重终要离开。　　子燕跑来说，过年用的宫灯都已上梁，红色的宫灯印着洁白的冰雪，那又该是一番怎样的情形。从王耀那里走出，诺威踩着那红殷殷的积雪，他不知道该怀有怎样的心情。岁岁年年，年年岁岁，晋邑寻常的人家现在也一定在为了喜庆的气氛准备着吧，他们手中的红色是那么跳跃，薄纱之中映满了孩子们的笑脸。那么元虚宫的这些殷红的宫灯又在喜庆什么呢？诺威看不到丫头们脸上的笑脸。大家都知道大事即将来临。　　走着走着，诺威突然一手扯下一盏宫灯，他有些茫然却有细致地抚摸。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让永安的皇城挂满它了。”　　没错，下个冬天，还是下下个冬天，他要让半月的宫灯挂满永安的大街小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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