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人愣了一愣,茫茫然眨了眨似蝶翼般的羽睫,“宴卿哥哥,哥哥……”少女氲着撒娇的声线酥软细糯,又似讨好般的哀求。殷姝也觉自己身子愈发的难受奇怪,在罩房等姜宴卿来时,便觉一阵的热一阵的寒,后又渐渐脑袋也如浸在水里一般昏沉了。“我好难受。”少女声线极软的细弱娇酥,伏在男子怀中,蒙蒙的呢喃痛苦又似在撒着娇,“哥哥,姝儿好冷……”姜孱弱的小兽身子委屈又可怜在男子怀中蹭着贴近,似还想窝进怀里。姜宴卿微顿,唇角勾起一抹凉薄残忍的笑来。这猫儿将自己认成了殷不雪。不仅如此,他似还得以确定一直困扰在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男子幽幽垂下眼帘,凝着少女那张莹白娇柔过分的小脸,随之,视线稍稍下移,便能窥见其灰青团衫之下的一抹素白。那素白已有些凌乱,以至于他轻而易举将其下盛若春景的雪白酥软尽收眼底。刹那,烛火燃烬撕拉一声脆响,黑暗顿时倾泻扑来,诡橘岑寂的暗涌悄然而至。殷姝,殷姝。姜宴卿薄唇捻着这两字,而后倏地一笑,乖戾而恣睢的深眸在黑暗中掠过一道捕获猎物的危芒。倒真是凝霜姝丽,美人妍媚不凡的“姝”……月明星稀,夜色如墨浓稠的厉害,秦明携着急信进永宴殿寻人时,经了三道门,才知主子此刻屈身在后罩房之中。“太子殿下。”他于门口极恭敬的求见,待得了准予,这才入内。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其中氲着呜咽发颤的嘤咛,细弱的恍若未闻。秦明心中一震,面色却端得不变,待步入内里,葳蕤烛影残照,他看见正蜷在塌上的小太监殷姝,蹙紧着眉,又不时难耐的翻身。视线稍转,便看见太子端坐在榻沿,如玉长指间捻着一张信纸,而幽沉眼眸低垂凝着正是朦朦昏睡的小太监。一半匿于暗夜,一般于暖黄烛光映射中愈显韫玉精致无双,似月色映画般清冷皎净。视线在移了三分,秦明不由心中一颤,只因自家主子那眸里尽是藤烧的焰火,那眸光残忍又幽冷,分明是要折磨人的前兆!秦明不由垂下了头,连拱手行礼,心中不免思虑着自己是否该避让片刻——自己在这小太监在场时现身,怕是会暴露些什么。见玄色身影已立在榻前不远,姜宴卿淡淡乜过一眼,道:“何事?”话落下,秦明不敢耽搁,连禀道:“殿下,我们的人沿着护城河翻天覆地搜寻,仍未寻见殷不雪。”姜宴卿视线终舍得从少女面上移开,又问,“朝中那几个老东西呢?”秦明复道:“正吵着嚷着要移东厂之主,眼下已逼到养心殿去了。”养心殿,乃帝王休憩沐养场所。距殷不雪出事不过一日,宫里头有些人便按耐不住了,于养心殿逼见,那几个老顽固倒也真不怕掉了头顶的乌纱帽。姜宴卿好看的眸微一上挑,带了些凉薄,“陛下呢?”“按您的意思,谁也未召见。”姜宴卿冷笑一声,“倒真是听话啊。”秦明额上聚起冷汗,未忘记手中密函,微一斟酌后,将其双手呈于齐眉,极恭敬道:“殿下,这是外头送来的急信,请过目。”姜宴卿只手将其接过,白底黑字,幽眸轻飘飘扫过,并未细看,便将其举至一旁烛火中。随着火焰迅疾蔓延藤烧,冰寒到极致的声线一同掠出。“将人收回来,不用再去寻殷不雪。”秦明一怔,“莫非……殷不雪当真死了?”青烟徐徐散泛至半空,姜宴卿未再说话,幽眸却带着森寒阴恻恻凝向了正是烧得呓语的殷姝。寂寥中,闻一声极细弱绵绵的呢喃,“宴卿哥哥……”殷姝身上难受的厉害,一阵热一阵寒,反复横碾,似要将她烧死,又要将她冻死了。她方才壮着胆子伏进男子怀抱之内,他身上的凉意极好释缓了自己体上的热,可不过一瞬,又是浸入冰水的寒。“哥哥。”得不到回应,她着急又唤了一声,发燙的指尖在绵软的被褥上探寻,终触及那熟悉的锦袍。她勾了勾,唇间艰难溢出一声:“难受……”偌大的殿内暖香氤氲,声线不大的几字极清晰的传进秦明耳迹,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并未听错,也并未看错。在这愣神的功夫,刺骨的寒戾又散泛而出,秦明抖了抖,也幻作云雾般悄然无声的利索退下。“等等——”玄衣护卫未踏出几步,姜宴卿叫停了人,顿了一顿,道:“去找个太医过来。”秦明瞳孔微震,迅疾收敛好情绪,这次是真的利索退下。厚重门扉开阖的瞬间,凉风趁机拂入殿中,殷姝脑袋昏沉中也一瑟缩,攥紧了手中衣袍。顷刻,熟悉的中药味幽幽入鼻,接着自己额上多了一抹凉意。这抹凉于现在的热火焚烧便是那纯净凉浸的雪水。殷姝无意识嘤咛了声,一双小手自人衣袍上移开,握住了额上的那只大掌。果然,如丝如缕的清凉自指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少女朦朦睁开一条缝来,看到姜宴卿那熟悉韫玉含霜雪的俊面。“宴卿哥哥。”她唤了声,在男子将要撤手离去之时,紧紧搂着抱在了怀里,微翻身,将那凉寒的大掌示作了流苏软枕。姜宴卿微愣,掌间贴着的是小太监,不——小女娃那莹润的面颊,而今切身盈在手里,只比那纤薄玉颈的触感还要绵软腻手。得知其人万般掩藏的身份的刹那,他确实动过将其剥皮抽筋好好折磨的念头,可从未有人敢如此大胆。再者说,殷不雪一朝出事,这饵便再也引不来大鱼,留着她,也没了任何用处,更是添了些不受控的异诡。然不过须臾,他又弃了那个念头,因为他又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烛灯光彩映射,投在男子遇雪尤清的俊面上却是渗着森寒的阴鸷。姜宴卿沉着一双幽瞳再次想将手撤去,岂料,少女竟极柔顺蹭了蹭,发烫的嫩唇微拂过手心,似羽毛般漾得心尖一痒。姜宴卿一怔,向来岑寂的寒潭出现一丝涟漪。夜寒风大,身体冰火相加,自是难受得紧,朦朦间,她似又听见绑架自己的秦明的声音,再之后又听到了哥哥,最后她似又回到了幼年之时。她那时小,哥哥刚离开她进宫,对刚来照顾她对嬷嬷又陌生,于是她每日都坐在那槐树上藏着自己,在高处窥那巷口下一个出现的是否是哥哥。后来有一日,哥哥倒是没等到,倒听见隔壁的孩童嬉笑着骂她是无父无母的野种,还说哥哥也不要她了。她脸气得鼓鼓的,忘了哥哥的叮嘱,跑出了院子,和那几个孩童扭打成一团,她年龄小个子又矮,自是打不过,可她气愤着一边打一边哭。最后是突然回来的哥哥将几个孩子拉开的,从不对她大声说话的哥哥第一次狠狠斥责了她……回忆纷至沓来,她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似溺水将要窒息的人儿一样,她只能紧紧攥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极宝贝得抱在怀中。姜宴卿沉着一张脸,纵容烧的糊涂的她的胆大妄为。他自己都觉得不免好笑,明明自己稍动便可,为何却甘愿以手给这小女娃作枕。岂料,少女愈发胆大起来,呜咽啜泣着喊,“哥哥,哥哥。”一声一声,荡进他的耳迹里挥之不去,少女举着闹着要抱,手脚也开始不老实着乱蹭牵拉。“呜哥哥,姝儿要抱……你抱抱姝儿……”稍一愣神间,烧得糊涂的人儿当真已循着自己的衣袍,挤进了他的怀里,软绵的一团燙人,却是盈盈润腻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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