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真希望自己现在是编了个理由闹着玩呢。那样我可以见好就收,不用这么着急从你那多撬点顺耳的话出来了。”许穆玖扯了个勉强的笑。
他本来想在许一零说出挽留的话语之后继续问她会不会不厌其烦地跨过数小时路程去见他,可他连第一个问题都没得到答案。
在离别的前夕,他又想去求证对方对他的在意了。
当他发觉自己用“数小时的路程对他来说很困难”的理由来促成“摆在许一零面前的距离很远”这个条件并以此设立问题时,他也意识到了不妥,并庆幸自己还没有将这个问题抛出。
对他来说是困难的距离,对许一零来说就不是困难了吗?
他的脑海中冒出更多问题。
假如他可以跨过这个距离去找许一零,那么许一零也会回赠他相同的行动吗?
假如他们之间有一百步的距离,按理说他们应该各走五十步。可跨过城市间的距离见面很少有取中点的做法。如果由他走完一百步,他要走多少次会因为疲惫厌烦而坚持不下去?
假如他需要许一零走一百步、一百二十步甚至更远的距离,许一零会同意吗?多远的距离会完全阻止她呢?
诸多无实际意义的问题扰乱了他的心绪。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不是很好吗?”
许一零攥着自己的衣角,随即背对着许穆玖往前踱步:
“我不应该说些阻挠的废话了。”
“不是应不应该,”许穆玖垂下眼睑,胸口发闷,语气里透着央求,“……我只是问你、你自己想不想。有的话在你看来发挥不了作用,但是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说了和没说,是不一样的。”
许一零沉默地停下踱步。
她突然感觉身后那个总是被她各种极端情绪关照却不离开、反而怀着侥幸向她寻求安全感的人有点可悲,而为了这么个可悲的人自我怀疑、动摇决心、企图堕落犯错的她更是如此。
一个正常、成功的人不应该有这么不体面的软肋。
她小心地屏住自己的呼吸,将头仰得很高,脸的朝向几乎要与天空垂直,仿佛在积极地迎接月亮,迎接它此刻就从云边出现,好递给她一个转移话题的契机。很快,她急促地在漆黑的夜幕里吐着白气,抬起手一遍遍整理被风吹乱、且有些湿润的鬓角。
“许穆玖,”她无奈地说道,“你的不幸有一部分是我造成的。”
许穆玖讶异地“啊”的一声,有些不知所措,讪笑道:“哪有,怎么这么说呢?”
“我的不幸,有一部分也是你造成的。”
“好吧,你这么认为的话……”许穆玖见对方并不打算客气,便也答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这个吗?”许一零回身,从她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小盒。
许穆玖的瞳孔倏地放大——许一零手中的是他们之前用来装手工戒指的盒子。
他们各自拿着属于对方的那一个戒指,却从来没有正式交换过,因为他们好像怎么都找不到各方面状态俱佳的自己和那个美好而庄重的时刻。
“你这是……?”他下意识地摸索自己的口袋,反应过来,激动地说道,“对了,我的我带了,一直放在背包里!就在楼下!”
许穆玖上前牵起许一零的手正准备冲往楼梯口,对方被他拽得向前踉跄了两步,随后一边说着“不用”一边抱着他的手臂制止了他的脚步。
意识到手臂传来的是拉扯感,许穆玖的心霎时一沉。他想去解读对方的表情,却怎么也不敢转过头与之对视。
她为什么要把戒指拿出来?
如果不是为了交换,那么就是其他严肃的决定。
他实在想不到乐观的可能。
直到,他察觉到许一零的右手顺着他的左手腕往前,抓住他的左手,继而相扣。
“跟你暂时分别的这段时间,我自己思考了很多事情。”许一零开口道。
“什……么?”
“我曾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伴侣就是一辈子的归处,还因为这个归处可能遭到变故患得患失,所以我总是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准备好一切,准备好心情,交换戒指,对彼此宣誓,去完成一个象征婚姻的仪式,拥有对方的长期‘卖身契’,直至死亡把我们分开。可是你看……”许一零将他们相扣的手举到许穆玖的眼前,“你看,就算是关系这么亲近,就算十指相扣,我们也依然是分明的,从来都是两个人,自生到死,到死后,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一直这样。”
“我们有自己的主轴,就应该有合乎心意的属于自己的行动轨迹,谁都不该成为谁的陪衬、附庸。我不该强调你是我的所有物,你也不需要契约证明把我绑在你身边。”
“接下来,我们大可以制定新的旅游计划、升级设备、学习技能、迎接下一个工作阶段……我们能做的事有那么多,能拥有的身份也有那么多,不是只有某人的妻子、丈夫这么单一的选择,不该总是困在一段关系里,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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