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鸿小说网>出鼻血一般是什么原因 > 第37章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第1页）
第37章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第1页）
第三十五节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同伴相约看电影，本来不想去的，累。但进了电影院，看到银幕上出现《人生》的片名时，我又感觉很震撼。
这是我期盼了很久一直没有看到的路遥的作品！
那种让人流泪的细节，那种黄土一般朴实无华的爱情，以及巧珍温柔善良、多情纯洁的形象，都让我难以忘怀、心头发酸。《叫一声哥哥你快回来》的深情呼唤，现在还在耳边回荡……
我以为高加林之所以落到那种十分尴尬的境地，完全是因为他不能很好地领略这首歌的含义。高加林和刘巧珍的爱情悲剧，或许早已注定，就因为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无形的鸿沟。那样勤劳纯朴的女子，却被抛弃、被玩弄，就因为她不能像黄亚萍一样带给他更美好的前程。在偌大的影院，看到熟悉而揪心的画面，再回想我与小莲的感情，不禁几度落泪。
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回到宿舍，趴在床上，并无睡意。翻身起来，又忍不住给小莲写起信来……
小莲：
你那样真切地称我为“兄”，还是那样固执地期盼着我的成功，致使我的汗水都变成幸福，我的伤痛都化成欢乐了。谢谢，谢谢你的鼓励和劝慰！
洗去满身的咸盐味，将老茧与骨节的酸痛弃在沙漠深处，卧在夜的怀抱中，写信给你，愿小妹能体察我的心。怎么说呢？对于挣扎在无边暗夜里的游子，无论他怎样迷茫、怎样孤单，只要看到头顶还有一片闪烁的星空，想到远方还有一个人在心心念念地挂记着他，那么，他的青春就有了安放之处，他的所有付出，都将有了极为值得的回报。
你还记得我的创作，这使我深感羞愧！十多年了，我为它哭过、被它伤过。多少艰辛，多少苦痛，如今竟未换得半个铅字。我的机会本来不多，可命运又似乎总是让自己失去应得的机会。你在笑话我的“相信命运”了，是吧？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神论”者，在生活的激流中也被压迫得低下头来向命运“俯首称臣”了，好笑吗？
好笑的，并非一个刘辛的麻木。超体力的劳动，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都使人情绪低落，无端落泪。生活在底层，思想难免低沉消极，但愿不要因此影响了我们之间的交往。我本身是有许多缺点，但不会因此连累和伤及无辜。我会努力克制和收敛自己的负面情绪，“最佳的人生状态不是没有负面情绪，而是能够更好地应对它们。”是的，我已学会隐忍和自律，尽量将自己阳刚的一面展示给世人。你能感受到我的进步和朝气吗？或者你已在厌倦我的琐碎和喋喋不休了？但愿没有！
就此搁笔，珍重！
辛子
因为“超额”完成了任务，所以场里决定近日停工。这样，我们的副业就算是搞到头了。
大哥听到消息，急急忙忙地抓起铁耙，甚至歇都不歇一下，生怕从此再没有我们卖苦力的地方，从此再没人雇我们在六月的毒太阳里汗如雨下地捞盐了。这使我想起了如今已经失传的“剃头匠”。本来理发工具先进了，用不上他的剃刀该他歇一歇了，他却在诅咒命运为什么跟自己开玩笑？
为了尽量多捞点盐，大哥让我们晚上“加班”。他想在最有限的时间里，能多捞一吨算一吨、能多挣一分算一分。一弯残月在西边挂着，照着盐湖里两个眼冒金星口内喷火的人。
回去的路上，我累得想就势躺下睡一觉，大哥竟然用他的左嗓子，咿咿呀呀地唱起了“乱弹”。人说“钱眼里有火呢，”谁说不是？“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你看杯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钱把人的骨头拆下来，要滴上油燃烧的时候，钱如果说：“人啊，你把自己烧掉吧，那样，我会付你天价报酬。”人肯定会一边伸手拿钱，一边把头伸过去，对钱说：“烧吧。无论如何，只要你留我一条性命！”
中秋如约而至。场里大发慈悲，每人发2斤苹果5斤西瓜，以慰劳这些远别家乡的打工者。
工友们欢天喜地的，像年节得了“压岁钱”一样，有的干脆就买了酒回来，在宿舍里“哥俩好，四季发财”地喝上了。
同宿舍那位民勤的小伙子，因为“偷盐”不成被抓，所以没有领到场里的“节日礼品”。此刻，他就在床板上躺下来，看着别人杀瓜吃果子。虽然我们也给他送了西瓜和苹果，但他还是愤愤不平地说：“狗日的不给我东西，我今晚上就铲些狗屎丢在他的房子里，看他脏不脏？看他还坏不坏？这么几个烂果子也小看人哩，小心我把他的摩托车胎给一锥子戳个大窟窿……”
苹果和西瓜，加在一起，折合人民币也不足两元，但这两块钱，就可以使人听到如此的感慨，两块钱，就能把工友们的心理揣摸得如此清楚，想起来真是一个笑话。
竣工了。
捞盐生活结束了。我不求谁怜悯，也不求谁让我忽然大富大贵，我只想让自己好好睡一觉，睡它三天三夜！将全身的酸痛与骨节的麻木尽皆睡去，将身上残存的汗水与梦中还会保留的疲惫统统睡光！
但是我还没有睡足三个钟头，就被那些根本没有睡觉的人吵醒了。他们都在忙着洗衣服、捉臭虫、在谈自己的小天和小地、兴奋得就像把挡在眼前的三座大山给挖掉了一般……
我一言不发，无奈至极。只好起床翻看闲书，看些与盐无关的东西，看些与手臂的疼痛远一些的文字，让自己烦乱的心情，一刻一刻慢慢好起来。
要等一两天发工资，民工们于是清闲下来。
我洗了头发，去街头小书店租了柯云路的《大气功师》回来。每日租费四角，须认真快读。他人则大都在摔扑克、喝乱弹、洗衣服。“众人皆醉，唯我独醒”，这是前几年的感受，如今我虽被刮到沙丘或荒滩上了，可是也不可以放任自己变成沙粒呀！
昨晚夜游神似的在街上晃来荡去，看霓虹闪烁处纸醉金迷的姑娘，听酒店歌厅中传出的节奏强烈的劲爆歌曲，再看我衣衫褴褛的孤独身影，忽而鼻子一酸，眼眶里不由涌出泪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人欢天喜地，有的人踌躇满志；有的人，在为渺茫的前途忧心忡忡，有的人，在为一段感情的去留而痛苦挣扎……
《通报》、《通知》、《告示》，黑板上乱七八糟地写满各类消息。《通报》上说某某偷盐被罚当月工资，我偷偷对大哥讲了，他紧张得汗都快出来了！我们算是幸运者，没有被查出来，否则，我们顶着烈日晒昏头打拼的那几十天，结果就要“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了。
甘肃民勤的那位偷盐者，得知如此情况，他二话不说，打起行李就要回家。临别的时候，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要是不把主任家的房子炸个大窟窿，我就不是爹娘养的！”
看来事态有些严重，这小子要是行起凶来，惹出乱子把公安局招出来，那情景就不容乐观了。我们自然是“犯罪嫌疑人”，说不定还要受审，大哥便急得到处乱窜，这间宿舍出去那间宿舍进去，像个牙痛的病患者一样。
我想，我们既然没有被抓住任何把柄，为什么要做贼心虚呢？所谓“怕事不惹事，惹事不怕事”，处之泰然临危不惧，才是大丈夫所为。
我于是沉浸在《大气功师》里，把外面的纷扰统统都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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