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颂卿轻笑一声:“你是想不明白我与你只有一面之缘,为何帮你吧?”钟岄心思被看穿了,担心徐颂卿怪罪,刚要解释:“殿下……”“现在时间紧急,其中缘由我得空告诉你。”徐颂卿止住了钟岄的话,又将一沓文书交给她。两人拿起文书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封页上写着“文氏布行行商西梁请批文书”几个大字的文书。“钟娘子,还是你来看吧。”徐颂卿将文书放到了钟岄手中。钟岄的手微微颤抖,打开了尘封一年的封戳。文书字迹简略,所持定价本金与那本有问题的账簿一般无二。“这难道真的出自文家郑大娘子之手吗?”徐颂卿一字一句看得仔细,字里行间找不到蹊跷之处。正如郑熙所言,单这一本文书再加上那本账簿,便可以定死文家的罪。钟岄没有答话,一眼浏览到最后。忽然,文书最后的印戳吸引了她的注意:上面无伤大雅地缺了一个小角。“这文戳……”钟岄盯着殷红色的印戳喃喃。“印石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恐怕不能说明什么。”徐颂卿黛眉微蹙。“不对。”钟岄摩挲着那抹殷红,“这不可能,文家的印……”她一时恍然,连忙从袖中掏出文姝书信,拿着信上的印戳与文书上的印戳对比起来,终于顿悟。“文姝之前同我说过,文家总号的印是南安刚石所制;各州文氏商号铺子的柜印,是北昭矿产的玄铁或精铜所制。”钟岄将两个印戳摆到徐颂卿面前:“殿下请瞧,这文书上印戳不仅缺了一角,且仔细看印出来的戳坑洼不平,定不是刚石印,而是冶炼不精的精铜或玄铁。”徐颂卿忽然脸色一变。“且文姝信中所说,郑大娘子为保防伪,一般都会在印戳下角用特殊材料做水印。文姝也一直沿用至今。”钟岄拿起文姝的信与请批文书对着窗外照进来的光一照。信件上有个不大的“文”字,而请批文书上却什么也没有。钟岄喜极:“文家要的公平找到了,我这便回永安!”徐颂卿却拉住钟岄低声说道:“不能再查下去了。”钟岄疑惑起来:“殿下为何这样说?”徐颂卿紧紧抓着请批文书,惴惴不安道:“去年年初,禹州官矿出了一批数目不小的废铁,那本是北昭冶铁司卖给南安与西梁官署的,两国定金已付,到了时间北昭却交不出货,一时间三国剑拔弩张。”“当时督造官员之首便是太子殿下,陛下龙颜震怒,太子被罚跪东宫、罚俸三年,十几位州官因此被罢免。”“后来陛下将此事交给了黎王殿下负责。殿下刚与西梁南安签订了延缓交货的契约,存放废铁的府库便起了大火,被防隅军扑灭后,那批废铁竟不知所踪。”“有人说是太子以大火为掩饰运走了那批废铁,也有人说是被罢免的禹州盐运使伺机报复。”徐颂卿顿了顿,眼神尽是担忧:“我怕此事会牵扯到那批废铁。”“但不能就凭一个有蹊跷的文戳,便判定由此可以查出废铁的下路。”钟岄不愿就此放弃这条线索。“钟娘子,若此事真得同那批废铁有关,一旦牵扯出来,当年之事重提,恐怕后果不是你我可以预料的。”徐颂卿将手放到了钟岄的手上。“此事不是你可以查得了的,或者说目前不是可以查下去的好时机。我这是在保护你们,你不能不晓得利害。”钟岄明白了徐颂卿的意思,一时欲言又止:“可文姝……”“我会请我二伯给章刺史与郸州知州各去信一封,撇清文府的关系。后面的事待殿下出使归来,我与殿下详谈后再做定夺,你便不要再插手了。”徐颂卿缓了颜色。两人又跟着田奉敏出了府库。“只要证明了那文戳不是郑大娘子的私印所盖,便可以洗脱文府的冤屈。”徐颂卿见钟岄脸色有异,轻声劝道。钟岄扯了一个笑:“妾身明白。”“你之前奇怪我为何要帮你。”徐颂卿拍了拍钟岄的肩,“因为我听说了你与沈沨在郸州的事,我希望将赤子之心用在为官为民上的人可以多一些。”“但是谋定而后动。你我要懂得蛰伏,伺机而动。”“是。”章曈的保证一文家之案,涉及西梁,最终由刺史章琰与知州于水舟联审,将禹州文氏布行的二管事捉拿归案,顺藤摸瓜,果然找到了几经转手的赃款。最终,以布行管事贪图巨利、勾结西梁商贩、蒙蔽栽赃主家的罪名,判处这位管事抄家死罪。除却禹州布行的荒唐账,其余文府所欠税款由文府限期补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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