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涛声说:“说不准,大约四十几岁,不到五十岁吧。中等个儿,你们江南口音,一个很沉着坚强的人。”
童霜威依然想不出〃钟放〃是谁,心里想:反正,以后总会认识的吧!就也不去多想了。当晚,两人同在春熙路上小吃店里吃了晚饭,才分手 告别。他觉得这次成都之游十分值得。
童霜威在饶公馆又住了一夜,准备第二天早晨由饶公馆派汽车送去找谢元嵩。这一夜,可能是由于白天同程涛声谈多了,动了感情,夜晚 ,又喝了点浓茶,睡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失眠了。那柬在青羊宫向卖花少女购得的腊梅插在桌上花瓶内,发出幽香,夜晚特别醉人。但饶 颂天房里传来的鸦片烟香,很快就将腊梅的香气全部冲没了。夜里,听到极细微的小雨声,滴滴答答。接着,听到乞丐讨饭的哀啼声:“善人 老爷,锅巴剩饭!……”又听到小贩遥远、凄凉的喝卖声:“热——鸡蛋!”〃盐茶鸡蛋!”〃香油卤兔!”〃汤圆!——”〃椒盐粽子啊热哩—— 呃——”更听着〃瞠!瞠!瞠!”三更锣响。童霜威忽然想起了抗战爆发前那年,应吴江县长江怀南之邀到苏州游玩的事。那夜,也睡不好,老是 听着邻室的牌声,又静听着馄饨担敲着〃笃笃!笃笃!”的竹梆声。早晨醒来,听到一个清脆动听的卖花少女的卖花声,心里那种怅然,同现在 差不多。江怀南早落水做了汉奸了!方丽清现在怎么样了?……
低沉模糊的喧哗嘈杂之声,像流水一样向远处展开,怎么也睡不着。过去的事都像演电影似的展开在眼前了。童霜威就这样一直熬到听到 锣声〃瞠!瞠!瞠!瞠!瞠!”打了五更,开电灯看看表,已是凌晨三点左右。思索着明天上午去同谢元嵩见面算账,更睡不着。直到又听到运粪车 的轮子压在坎坷不平的街面上发出的〃隆隆〃声,估计天快亮了,却忽又疲乏得睡熟了。
睡醒来时,已是八点多钟,鼻子里又闻到鸦片烟香。童霜威明白可能是饶公馆的主人在抽早上的一遍鸦片。童霜威马上起床。见童霜威起 来了,一个俊俏灵巧的马上打来了洗脸水和漱口水,接着,又端上香茶。然后送上了几色早点:担担面、红油抄手、八宝油糕、醪糟汤圆。那 个年轻管家上来问清了童霜威要去的地方,让小汽车送童霜威到永安街找谢元嵩。
早晨的成都,街上依然市声喧嚣。狭窄的街边上菜贩拥挤,陈列着鲜嫩蔬菜,水泄不通。一些喊卖〃辣辣菜〃〃菜——豆花——”〃椒麻—— 笋子——……大头菜丝子〃的小贩,与一些敲竹梆卖〃马蹄糕〃和〃蒸蒸糕〃的小贩到处吆喝。小食摊摊上,一股葱花、花椒、猪杂味扑鼻冲来, 好像是卖〃肠肠儿粉〃的,也有腥膻的〃羊肉汤锅”,卖醪糟鸡蛋和汤圆的摊摊,卖凉粉、素面和锅盔的摊摊……童霜威坐在小汽车里,故意开了 一点车窗,便于欣赏这与重庆既相仿又不同的成都早晨市容。
汽车转来绕去,终于驰到谢元嵩住的地方——永安街三十五号来了。没想到这是一个当铺!当铺名叫〃鼎信”,赫赫两扇包着铁皮的大门, 门上密密麻麻钉满铁钉,像个监狱似的阴森可怖。门口的招牌有一尺多长,上面写了个黑色大〃当〃字。
童霜威让司机等着,自己下车走到当铺门口,想:莫非家霆把谢元嵩的地址写错了?是个当铺呀,怎么会住在当铺里呢?心里想着,脚下 已迈进了当铺的高门槛,只见一男一女两个穿得破烂寒酸的人正在当东西。柜台高过人头,柜台上装设木栏留有一个方孔。从方孔里,可以看 到朝奉冷冰冰的脸,也可以将当的衣物递进去,将当票和钱钞递出来。
童霜威犹豫了一下,本想不问了,又一想,谢元嵩这人专会干些出人意外的事,谁能肯定他一定不在这里呢?因此走上前去,朝那方孔里 问:“谢元嵩在这里吗?”
谁知,留山羊胡子戴老花镜的老朝奉见童霜威服饰讲究,气度轩昂,竟十分客气地说:“请问尊姓大名,从哪里来?”
童霜威递过一张名片,老朝奉在老花眼镜下看了,马上更客气地用手指指:“他,他……本来在这后边住,前些日子刚迁到隔壁三十七号 楼上去了。请大驾到那里一找便是。”
童霜威点点头回身走出当铺,心想:谢元嵩真会捣鬼!怎么原先住在这么个像阴曹地府似的当铺里?又一想,当铺的老朝奉态度十分谦恭, 难道谢元嵩会是当铺的老板?正想着,已经到了三十七号门口。一看,更迷惑了!门口是个刚粉刷好的封闭的店面式样的房子,似乎还刚开张, 但已经挂着〃蓉盛企业有限公司〃的一块长招牌。有一扇铜把手的玻璃大门已经开了。童霜威走进去,见里边倒像个生意场所,摆着些桌椅,一 个涂脂抹粉的年轻女人坐在一张类似会计账房用的桌子旁敲打算盘写账,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正在数点一些木箱里的瓶瓶罐罐,那是些美国 瓶装咖啡、菊花牌淡奶、克宁奶粉之类,也有一纸箱骆驼牌香烟。另一边沿墙堆放着一些纸盒,内装红红绿绿的玻璃牙刷、玻璃裤带,一望而 知都是美军的物资。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见童霜威进来了,女的娇声娇气问:“找谁?”男的也上来问:“什么事?”
童霜威把名片一递,说:“我找谢元嵩。”
“啊啊啊。”男的客气起来:“他在楼上,我上去通报。”说着,拿了名片就往后边的门里进去了,只听到〃冬冬冬〃脚步上楼的声音。女 的客气地请童霜威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又忙着〃噼噼啪啪〃打算盘记账了。
一会儿,只听楼梯响,男青年下来了,非常客气:“请上楼吧!他刚起来。”
童霜威也不多说,跟着青年人进后门上楼。想起过去的事,对谢元嵩充满怨恨,想:见到了他,我一定得好好训他一通,然后要同他把些 问题弄清,要他赔礼道歉……
楼梯既窄又陡,也破旧了。正迈步上楼,脚下踩得扶梯〃叽叽咕咕〃叫,只听得上边谢元嵩的声音异常亲热地在高叫:“啊,啸天兄,别来 无恙!别来无恙!”
抬脸一看,谢元嵩正在上边楼梯口迎接着呢。他挺着肚子,瞪着两只蛤蟆眼带着笑意,一张蛤蟆嘴笑得像弥勒佛。他不断拱着手,似在祷 告,连声说:“啸天兄!啸天兄!见到你真是高兴!真是高兴!”他矮胖秃顶皮肤光溜溜的样子没有变,只是肚子似乎更大童霜威觉得谢元嵩说假 话脸不红,同他简直越说越说不明白了。他居然厚颜无耻地说什么〃我跟你是一样的呀!”一样在什么地方呢?童霜威脸都气白了,大声说:“ 你同我不一样!你是同汪精卫一伙的!你还为他当说客硬要拖我下水。你是帮凶!怎么一样?”
“啸天兄,此言谬矣!”谢元嵩吸着烟仍旧咧着蛤蟆嘴〃咯咯〃地笑,“怎么不一样呢?现在你我都在大后方了!你我都在拥护抗战,怎么不 一样呢?殊途可以同归嘛!况且,我的事你并不清楚,我也无须向你剖白解释了。试想,如果最高当局不清楚,会派我出国考察?会让我平平安 安在此安居?本来监察院是要让我官复原职的。我对那里的人事倾轧不感兴趣,弃而不就。你是智者,这些无须我来解释了吧?所以我说是误 会嘛!再说,陶希圣又如何?他是真正落了水又出来的。他现在多受重用,《中国之命运》不就是他出力代写的吗?”
童霜威的嘴给堵住了。是呀,官场的事,翻云覆雨,朝秦暮楚,有什么理好说呢?但仍心有不甘,忍不住气汹汹了:“你的事我可以不管 ,也不想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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