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霜威关切地说:“那就是说,只有打到底了!”
于胡子点头,搓搓脸说:“是啊,时至今日,再想和,实际就是投降了!我不唱高调,可也绝对不弹低调。做个中国人,起码还得有点骨 气。”
童霜威心里想:别看这老陕,他倒确是比汪精卫有气节,有骨气。时至今日,日本既然这种态度,要求和,人家也不允许的。除了坚持抗 战的决心,哪还能去幻想议和!点头说:“是呀,我们是要有骨气!”说这话时,他感到在汪精卫和于胡子两人的论调间,要他选择,他是绝 对选择于胡子的。
两人谈到这里,戴眼镜的季祥麟到了门口,恭敬地说:“院长,乐锦涛乐委员来了。”
童霜威一听,心里一怔:这蒙古人,也四处在活动哪?他一定想不到我也在这里,可我也想不到他现在会来呀!他不是说:他要回家念经 的吗?怎么来了呢?逃避已不可能,见于胡子站起身来,就也站起身说:“锦涛早上到我住处去过,我们畅谈了一番。他说要回去诵经,没想 到他也来了!”
于胡子说:“他常来的!外边坐,一起谈!”
童霜威跟着于右任走到大客厅里,见刚才看到的几个人里,向天骥和谢宽生仍在。那个挺着大肚子抽雪茄的商人模样的人和那个年轻人已 经走了。乐锦涛正和向天骥、谢宽生二人在谈什么。见到于胡子和童霜威一起出来,乐锦涛先忙着和于胡子握手问好,接着就笑嘻嘻对童霜威 说:“啊,巧了!巧了!”
童霜威哈哈一笑,说:“你走后,独坐无聊,想想还是来看看于先生,这就来了。”
大家都各自在大客厅里的天蓝色布套沙发上坐下。于胡子又一下一下摸大胡子,两只浑浊的眼睛溢着睡意。他的眼睛有时很有神采,有时 混混沌沌。他有个习惯,客人多了的时候,自己就不多说话,让客人们自己交谈。
谢宽生正在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我刚才说的这个周文姚,别看他眼看不见,竟是在上海沦陷前来武汉的。在上海时,他在南市设 一个‘人之初命馆’,精通‘铁板数’命理,颇有名气。起个课十五块大洋,算命三十块,批八字要五十至一百元!来到汉口,真是红透了! 他在旧六渡桥清芬路瑞庆里租了房子。从早到晚,找他起课、算命躬诣聆教的人排队挨号。指引迷津,真是说怎么灵就有怎么灵。”
向天骥笑着说:“我去过了!花了三十元,他说我正当交运脱运之际,必须安守现状。但说只要过了明年三月,定有十年鸿运,大吉大利 。”
童霜威平时并不太相信算命、看相一类的事,听他们说得有趣,也就姑妄听之。
只见乐锦涛说:“不瞒各位,我也去领教过了,确实很灵。他是个瞎子,可是见了我,就猜到我是政界的。我报了八字,他说的一切都准 极了!”
于胡子闷声不响,听着大家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得很无味。不外是谈谈空袭,谈谈武汉的馆子店,谈谈过去在南京时的生活,谈谈听人说起的重庆的情况。
童霜威忽然觉得也想去找瞎子周文姚算算命或起个课,问问去从。因为谈得无味,站起身来,说:“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于胡子留了一句,说:“在这吃午饭吧。”见童霜威已起身去穿大衣戴礼帽了,也不再留,只会心地站起身说:“啸天,那事,我放在心 上。恐怕要过一段时间再说了!”
童霜威点头说:“好好好!”心里想:你这老政客!你们这些手腕我怎么不懂?你们说话总不把话说死,办事总不把事办绝,但你们也从 不真正给人办事。除非这事关系到你们自己的切身利益,你们才会装出一副收买人心的姿态来给人分一杯羹!他忽然想起了战前看过的在上海 办的一份刊物上的一幅漫画,那是骂汪精卫和改组派的。画上是一家妓院,将汪精卫画成一个老鸨,在门口拉人,门边挂着许多妓女的招牌。 童霜威想:你汪精卫也好,你于右任也好,你们都在找自己的亲信,拉能为你们出力谋利的人。对于你们不想拉的人,认为对你们无用的人, 你们是不会加以青睐的。想着,心怀怨尤,让于胡子的亲信秘书季祥麟恭恭敬敬将他送出了门。季祥麟本是于胡子的副官,忠心耿耿,就成了 秘书。他是个周到的人,派汽车将童霜威送回扬子街大陆坊。
在车上,童霜威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南京时的一件往事:那年秋天,有一次登清凉山,游名胜扫叶楼。从扫叶楼上可以眺见长江和莫愁湖 的水光舟影,在庭院雅洁而又带点萧瑟凄凉的扫叶楼上,看到了明代画家龚米千画的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个老僧执帚在扫落叶。老僧在山径 的风声间打扫落叶,动态和感情使人感到出凡脱俗而又寓含忧愤。……为什么想到这幅画呢?是因为自己也像那个老僧被排除于世俗之外了? 是因为自己也有忧愤的情绪?是因为萍飘来到武汉而不能忘怀面临战火的南京名胜?他想不清,只能干脆不想。
回到住处扬子街大陆坊时,方丽清打牌还没有回来。家霆回来了,冯村也早来了。家霆正同冯村亲亲热热地在亭子间里谈话。二楼屋外楼 梯旁放炉子的地方,有煤油炉燃烧的气味和红烧肉的香味,是金娣在办饭。见到冯村,童霜威心里高兴。他一向喜欢这个秘书,只可惜自己现 在无法重用他。冯村平日这时候不来,今天来,准是有什么事,他问:“有事吗?”
冯村点头说:“军威来信了!”声音有些激动。
童霜威心里一热,说:“他在哪里?好吗?”说着,开始脱大衣往二楼正房里走,招呼冯村说:“上边坐!”
冯村和家霆出了亭子间,跟着童霜威到二楼正房里去。
冯村边走边回答说:“他好!”
家霆抢着说:“小叔是在南京来的信!”
大家到了二楼正房里,冯村将一封信递给童霜威看,说:“信上说他在上海参战,负伤已经好了。现在撤退到了南京,要参加保卫首都的 战斗。可惜信写得很简单。”
童霜威急急拿起信来看,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很厉害。信很简短,写的是:
冯村仁兄如握:
别后瞬忽数月,曷胜想念。弟随部队先在上海抗战,由于官兵对日本帝国主义都有同仇敌忾之心,作战勇敢,在同日寇争夺八字桥的四天 拉锯战中,在日寇陆海空集中炮火、炸弹轰击下,虽有牺牲,歼敌不少。弟也于是役负轻伤,现已痊愈归队,并已奉命参加保卫首都之城防战 。数月以来,常以大哥为念。不知大哥及家霆现在何处?是否仍在安徽?抑已到达武汉?军情紧急,南京之决战即将开始,弟已抱马革裹尸之 决心,誓为抗日喋血疆场,献出青春之生命,与首都共存亡。此信之后,恐不能再通音问。如见大哥及家霆,祈将弟之决心及思念之情代为转 禀。临书眷眷,不胜激动之至。顺颂冬祉
弟军威顿首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一日
看完信,童霜威睫毛湿润了,掏出手帕来拭泪,说:“十二月一日的信,够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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