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她明明生着张素净清雅的脸,举止神态却时常显出桀骜率性。这样矛盾的一个人,正如冬日开在皑皑白雪上的玉蕊檀心梅,四周都是白的,独她一人冷艳妖娆。
无人能及的美丽。
太久没人说话,叶薇觉得气氛不太对,只好打起精神找话题,&ldo;陛下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这样的雪天在外面喝酒,是打算学那些风流雅逸的江南士子么?&rdo;
皇帝捏着酒杯,&ldo;下朝之后无事可做,就出来走走,谁知半路居然下雪了,索性留在这儿喝酒。&rdo;看向叶薇,&ldo;倒是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你的宫人呢?这种天气里都不知道随身伺候,朕看他们也可以发回尚宫局重新受训了。&rdo;
&ldo;陛下别怪他们了,是臣妾想独自走走,不让人跟的。&rdo;叶薇道,&ldo;臣妾的威严虽然比不上您,在自己的地盘却还是无人敢违逆的,他们只好任由我跑出来了。&rdo;
&ldo;为什么要一个人出来?&rdo;他敏锐地发觉她话里的问题,&ldo;大雪天跑出来散心,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rdo;
叶薇沉默一瞬,&ldo;没有,臣妾就是看这雪下得好看,不想带着一大拨人破坏了天地悠然、万籁俱静的意趣。&rdo;
他看着她。
叶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ldo;对了,宣妃娘娘身子可好?臣妾这几日都不曾见过她,心中很是挂念。&rdo;
&ldo;还好。&rdo;他没什么表情,&ldo;小产伤身,她恐怕得将养一阵,等好全了自然就可以见了。&rdo;
说话间,外面的大雪跟扯絮似的越下越大,他们同时转头看去,碎琼乱玉映入眼中,叶薇盯着太液池边一座小亭子许久,忽然道:&ldo;真像座冰雕。&rdo;
&ldo;恩?&rdo;
她依旧看着那里,&ldo;臣妾从前在书上看过,煜都以北的康城还有朔方,那里的冬天要比这儿寒冷三倍。当地的人会用冰块来雕刻塑像,各种各样的模子,看起来比玉雕的还要漂亮有趣。&rdo;
&ldo;冰雕啊……&rdo;皇帝微笑,&ldo;你看的书倒是杂,什么样的都有。&rdo;
叶薇心头一堵。只因她忽然想起,那本记载了冰雕的书籍正是从青云观的书房里找到的。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ldo;陛下,那位天一道长……&rdo;
皇帝眉头微蹙,&ldo;怎么?&rdo;
&ldo;臣妾一直以为他岁数很大了,没想到居然这般年轻。&rdo;她尽量自然道,&ldo;上皇信任有加的世外高人,不应该是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么?&rdo;
皇帝哂笑。
何止她这么以为,就连他当年初初听说父皇得了个能耐过人的道长时,也以为对方是个老头子。由此可见人的能耐和岁数没太大关系,天一道长那时候不过二十有三,却能把太上皇蛊惑得连皇位都不要了,不能不说一声佩服。
&ldo;恩,世外高人大多须发皆白、仙风道骨。不过天一道长除了头发不是白的,别的方面也差不多了。&rdo;皇帝道,&ldo;你难道不觉得他看起来有种下一刻便会得道飞升的感觉么?&rdo;
确实。谢怀的风姿气度,都不用多做些什么,随便立在那里就能唬倒一大批人。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了点调侃。但许是叶薇已经知道他多半不喜天一道长,所以清楚地分辨出他语气里多余的情绪。
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她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上一世时安傅母曾说过,她这人看着跳脱不羁,内里却寡情淡漠。这世上能令她在乎的人不多,蕴初是一个,谢道长是另一个。如今这两个人连同她自己却在这宫里重逢,还都身陷困局、不得解脱,真不知是不是该叹一声孽缘。
&ldo;爱妃?&rdo;皇帝的声音忽然变得疑惑,叶薇茫然地看过去,却发现他正蹙眉盯着自己。
&ldo;怎么……&rdo;她话还没说完,意识便一点点涣散,眼前的景物也模糊成一片。
坠入无尽黑暗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跌入了他的臂弯,而他英俊的脸就在她上方,黑眸中闪烁的情绪是……
慌张?
☆、34风寒
大雪一直不间断地下着,到了中午还没有停歇的架势。永乾殿的宫人们冒着风雪进进出出,心头那一星半点的怨言在看到皇帝的脸色时都消散无踪,埋头专注手里的事情,生怕做错什么被迁怒。
贾康是高安世较为看中的一个宦官,此刻得了吩咐守在一侧,脸上虽然镇定,余光却不自觉朝皇帝瞥去。
脑海里不断闪过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事。当时他正在大殿内亲自往博山炉里加香丸,遥遥听到外面传来喧哗之声,好像是陛下回来了。
永乾殿的大门轰然打开,他应声望去,只见皇帝一身墨色大氅,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叶承徽,却是狐裘如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呼啦啦地从他们身后涌入,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抱紧怀中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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