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陆楦没想到陈青寻会主动找他,甚至还会主动向他要联系方式。那段时间陆楦的一个室友不幸失恋了。室友伤心不已,整天念叨着自己被女友当成了备胎,又是海王、养鱼什么的,还总说好看的女孩子都不可信。那么,好看的男孩子可信吗?看着宿舍小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金鱼,陆楦没能找到答案。但当陈青寻给他发来消息,和他分享生活趣事,问他要不要出去转转时,他却次次都答应了,甚至越来越期待。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陈青寻面前连半点负隅顽抗的力量也没有。陆楦不会讲什么漂亮话,每次回复陈青寻的消息都要斟酌再三,还总干巴巴的,如同枯草。而对方的言语就像盛开的花,句句生动而鲜活。因此他就尽量少说多听。对方非常开朗活泼,自信阳光,人缘很好,成绩优秀,兴趣广泛,长得好看,哪哪儿都是优点。反观他自己,性格沉闷,不善言辞,只有长相还算可以。二十岁的陆楦摸了摸自己的脸,想,陈青寻是不是只看上自己的这张脸了?所以陆楦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起初,陆楦抱着“先做个朋友看看吧,要是对方真养鱼那我也认了”的想法和陈青寻相处,却在日复一日中有了更多的想法。他想和对方牵手、拥抱、亲吻,如果如果有可能,就可以再做点更亲密的事情。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陆楦终于确定,二十岁这年的初春,在料峭春寒中,他遇见了自己这一生的心动。--“陈青寻,你来我家吧。”陆楦在一个暴雨夜开口邀请。那晚他看见了陈青寻的眼泪,令他手足无措。他将纸巾递过去,干巴巴地低声说道:“别哭。”他明白这两个字没有丝毫分量,无法安慰一个无声流泪的人,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继而懊恼于自己的嘴笨。但陈青寻真的就不哭了,用纸巾胡乱蹭了两下眼睛,抬头对他笑,眼底含着未干的泪水:“我是高兴得哭啦,谢谢你给我过生日,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陆楦。”第二天是他们恋爱的开端,因为陈青寻对他说了喜欢。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又故作镇定地去亲吻陈青寻的嘴唇,没有人知道其实他的手心里全是汗。他想,如果陈青寻生气地将他推开,那么他就立刻给陈青寻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不过非常幸运的是,他没有被拒绝,陈青寻也没有生气,所以他们谈起了恋爱。陆楦从来不知道谈恋爱竟然会这样甜,怪不得总有人前赴后继。为此他甚至花费一周时间写了一篇论文来逐条论述谈恋爱的种种好处。--在陆楦眼里,陈青寻是个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而他不善言辞,也羞于将爱意诉诸于口,因此更要多做才行。陈青寻缺少家人的爱,但是有很多来自朋友的爱,往后也会一直有来自陆楦的爱。他要让陈青寻每天都是开心的。陆楦也觉得开心,因为经过仔细观察与缜密分析,他发现陈青寻虽然有很多朋友,但只会和他撒娇,也只会依赖他,展露出非常非常可爱的一面。有时候他们坐在一起看书学习,陈青寻看困了,薄薄的眼皮垂搭下来,脑袋也一点一点的。被陆楦唤醒了,又茫然地看过来,困倦的模样看起来显得有些委屈,虽然他本人并不觉得委屈。他冲陆楦伸出手,在陆楦坐过来时很自然地亲他一口,又靠在陆楦怀里,脑袋拱来拱去的,嘴里发出哼哼声,好像一只刚刚吃饱饭的小猪崽。然后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扮起鬼脸,呲牙咧嘴的,仰着脑袋自下而上地望着陆楦,问道:“陆楦陆楦,你看我好看吗?”陆楦忍不住笑一声,盯着陈青寻红润润的嘴唇有点想要亲他,轻声说道:“好看。”怎么样都很好看。低着头认真学习时好看,很乖地让他抱时好看,耍赖皮扮鬼脸时好看,鼓起脸颊假装生气时好看。陈青寻就弯起眼睛笑起来,眼尾翘起一个令陆楦非常心动的弧度。他高高兴兴地搂着陆楦的脖子边亲吻边自夸:“我就知道,我天下第一好看。那天下第一好看喜欢你,做你男朋友,你开心不开心啊?”开心啊,陆楦无数次想,怎么会不开心呢?这么好看的人,这么坚强的人,这么生机勃勃的人。全天下只有一个。陈青寻喜欢着我这个事实足以让陆楦倍感欣喜。--陆楦时常会想,青寻应该会喜欢他很久很久,从青春年少到白发苍苍,他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数十年。但没想到命运会这么作践他们,几百万分之一的极小概率事件被他们撞上了。陈青寻的病症来得迅猛无比,脑袋里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引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明天。确诊的那天,陆楦一夜未睡。看着病床上陈青寻紧闭的双眼、失去血色的唇,以及那一堆哔哔作响的医用仪器,陆楦头一次怨恨起了老天。他想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为什么要将厄运都压在一个人的肩上。怎么会有人能承受得住。因为病症罕见,缺乏参考,而病情又来势凶猛,所以在专门的治疗方法出来前,医生首先使用了保守治疗。治疗的副作用很快出现。疼痛、脱发、身体水肿、头晕呕吐、食欲不振……每一种对人的身心来说都十分煎熬。陆楦心焦且心疼,但陈青寻一直都很配合治疗,甚至经常安慰起陆楦,说,只要能治好,那吃再多的苦都值啦。“只要能治好”这个前提是多么无力且无望,他们都是明白的,却默契地谁也不戳破。直到某一天清晨,陆楦去唤陈青寻起床,醒来后陈青寻很茫然地问他:你是谁啊?不久后他又认得陆楦了,但记忆仍旧缺失了一大段。后来这种情况经常出现,反复失忆又反复记起。脑袋里肆意生长的肿瘤破坏了陈青寻的大脑。他被塞进了许多不真实的记忆,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有次甚至用一把水果刀划伤了自己。再后来,陈青寻失明了。那是陆楦头一次在陈青寻脸上看到这么惊慌的表情。于是他将陈青寻紧紧抱在怀里,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与气息。他一遍遍告诉他:“别怕,青寻,我在这里。”--陆楦很感激很多朋友对陈青寻的关心,他们同他一样,想尽各种办法为陈青寻寻找生路。可是后来,病情恶化时,陈青寻流着眼泪望着陆楦,哀求他,对他说:“陆楦,求求你,别再救我了。”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从前陆楦一直被陈青寻夸奖情绪稳定,可在那个时候,当他轻轻抱着陈青寻,同样难以自抑地流泪时,觉得倒不如两人就在此时一起死去,也算是一种圆满。-后来病情略微回转稳定时,陆楦独自去了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他跪在蒲团上,对周遭香客好奇的目光置之不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祈求佛祖保佑陈青寻平安度过生死关。其实以前他是没有宗教信仰的,但自从陈青寻生病,他便慢慢地开始信一些东西。大概,人到了山穷水绝的时候,什么都是愿意相信的。额头触地时,陆楦很平静地想,如果佛祖或者哪路神仙真的有灵,那么就应当如他所愿,将他的寿命分给陈青寻一半。一人一半,同生,也共死。他握着为陈青寻求来的护身符,身体里又积攒了些许力量。这一点力量足以支撑他和陈青寻继续走下去。--陈青寻是很坚强的,陆楦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他才能有机会陪着陈青寻走过一程又一程。陈青寻远比他果敢,他尚且惧怕面对开颅手术失败的后果,可陈青寻反而安慰起了他。这是最后的办法,生,或者死,都压在了这破釜沉舟般的一场手术上。好在上天垂怜。看到陈青寻被从手术室平安推出来的那一刻,陆楦脑中顿时嗡鸣声四起,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觉得自己是没有哭的,可眼眶却控制不住地阵阵发热,视线模糊得几乎要看不清东西。手术成功,身体也在一天天好转,压在他们头顶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去,但疾病给陈青寻身体带来的某些损伤却是不可逆转的。术后陆楦曾找到医生,非常冷静克制地询问预估生存期是多久。几位医生思忖很久,最终对他比出一个数字。但陈青寻很坚强,他超出了医生预估的那个数字。后来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有意义的,快乐的日子。再后来他们将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因此并没有遗憾与介怀。一个下着小雨的秋日傍晚,陆楦将陈青寻从临终关怀医院接回家。他们在家里看电影,很老的爱情片,是陈青寻最喜欢的一部。给陈青寻盖好小毯子后,陆楦将人拥在怀里,一同看电影里的爱恨情仇。电影进行到尾声,两位主角紧紧相拥,然后手牵手走向两人的家。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再圆满不过了。看完后,陈青寻轻轻笑了一声,喃喃道:“真好。”他的声音很小,可陆楦还是很精准地捕捉到了。陆楦替他掖了掖小毯子,也低声重复道:“真好。”“陆楦。”陈青寻仰起脑袋看向陆楦的脸,轻声叫他的名字。陆楦的目光和过去的许多年里一样,一直紧紧追随着陈青寻,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总是含着让陈青寻感到非常安心的力量:“我在。”他们曾经对望过无数次,在每一个清晨与深夜,春秋与冬夏,从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令人心碎,许多来不及说出口的话都融入这无声的对望里了。陈青寻安静地凝视着陆楦,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然后再次轻唤陆楦的名字:“陆楦。”“我在的,青寻。”陆楦温柔地低声应道,低下头将侧脸贴在陈青寻的额头上,手也握住陈青寻的手。陈青寻轻轻捏了捏陆楦的手指:“陆楦,我不能陪着你了。对不起。”“我知道,没关系的。”“你一定要活到一百岁,不然我会生气的。”“好,”陆楦立刻向他保证,“我一定活到一百岁。”“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陈青寻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说太多话,声音断断续续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叮嘱着,“别闷在家里,多出去玩,交些朋友,好好生活。”“嗯,我知道,我会的。”陆楦将陈青寻抱得更紧了些,像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我好像有点困了,陆楦,”陈青寻窝在陆楦怀里眯着眼睛小声同他说话,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只留下一点轻不可闻的气息,“想睡觉了。”睡吧。陆楦俯下身,摸了摸陈青寻的脸颊,动作很温柔地吻着他失去血色的唇。天际的光一点点泯灭,直至完全昏暗,万家灯火在夜幕中闪烁,微凉的晚风从半扇未关紧的窗户吹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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