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关插科打诨,偏池望在上头颇有兴趣,犹自追问:“既然千人一面,闻兄不妨说个细致的,又是个怎么样的?” “细致的?”闻颐书略抬眼,眉目里竟有艳光,“那就要看你想听什么版本的了。” 池望答:“既然吾等是读书人,不妨来个读书人的?” “那就是忧国忧民版的了,”闻颐书抬头饮尽小杯残酒,丝毫不带犹豫地说,“这便独有张希孟那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了。” 此一句,震得在场余人皆是一阵微颤。 竟无人能说出一二反驳之处。 “一言以蔽之,”梁沅感慨着,抬起自己的酒杯,“我敬你一杯。” “当不得七爷赞赏,”闻颐书大方应了,又招呼众人,“大家吃菜吧,今朝有酒今朝醉也是一句,不必多想了。” 说着,又投入到了锅子火辣的气氛之中。独池望偶尔会露出一二深思神色。闻颐书瞥见,心中便想:看现在情状,自己算是过关了吧? 原来,梁煜十分在意闻颐书在池望眼中的形象。知晓日后他们必有相见,便叮嘱闻颐书不要太过放浪自己的本性。虽不是狡柔伪装,但也好叫池望知道他闻颐书非真是那等美色惑人的佞臣之辈。 闻颐书自己虽不在意如何,但知此人乃是梁煜心腹。又得了梁煜那般嘱咐:莫要在此人面前太过放浪形骸。所以就算是为了梁煜,他闻颐书少不得也要收敛一二。 一人品性如何,是要观其言,察其行。梁煜如何说闻颐书这般好那般好,池望总是不信的。只有自己见了其人言语举止,心中才会有考量。 池望对闻颐书现在的感官便是聪明有慧,巧言善辨。一番话说下来,当真有一二分意思。再加上那等海棠沾细雨,桃花惹银鱼的绝世容貌,实在是叫人不喜欢都不行。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池望也是暗自好笑不已:自己竟然真是在考量此人配不配得上梁煜了。 只是又想起梁煜对自己说起的那番话—— “你莫要总想着配不配,合不合这等无关紧要的事。到了你我这个位置,若能有一个心意相通的人。二人所思所想所取皆是同路,其他东西都全是虚妄了。” 梁灼戏称这是梁煜说过最肉麻的一段话了,指着兄长直打趣。池望当时就觉得这实在天真甚至可笑:光有个心意相通就不见其他?岂不是叫天下人都乱了套。偏还有皇后娘娘那一句:“你别想着挑剔人家,说不得人家嫌弃你呢。” 这样的说法与他一直以来接受的教导完全背道而驰,叫他一下子想通顺也实在是难。 池望也是奇了,他自认池家从来不是那种离经叛道之人。缘何教出一个女儿就那般特立独行?连累了两个儿子一个看似沉稳,实则做事出格;一个惫懒散漫,整日无所事事。池望只觉前十几年自己看人的眼睛都是瞎的! 可是能如何呢?人都已经选好了,他现在还有其他机会另投明主吗? 想到此,池望有些头疼。 正郁闷之间,面前酒注注入一流酒香,闻颐书搁下酒壶,问道:“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菜肴可口,美味难得,”池望道,抬起面前酒注饮尽却不放,只在手中把玩,“其实闻公子不必如此费心。凭我所知,闻公子……当不是这般特别在乎别人所思所想之人。” 听到这话,闻颐书立马笑了,将那酒壶推得远远的,好似推走什么重担,“确实不是。” 顿了顿,又道:“只是阿煜很在乎你们……” 池望玩着酒杯的手立时停了,闻颐书见他这幅模样,嘴角笑意越深,“其实我也不在乎你们所思所想,我在乎的是阿煜。” “原来如此,”池望点点头,叹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们在说什么!”梁灼和梅喻芝抢最后一块肥牛,一下子凑过来。 池望把他脑袋推开,嫌弃道:“一嘴巴蒜味儿,离我远点!” “哦,我记得了,阿望你不吃蒜的!”梁灼恍然,长着嘴巴就冲着池望呵气。惊得池望差点从椅子上闹起来。 正欢声笑语闹着,外头门敲开了。掌柜的略带忧愁的目光出现在门口。闻颐书见了,朝里面做了个手势,自己走了出来。 “什么事?” 掌柜的打了个揖,苦脸道:“外头来了个人,说是看中了咱家的生意要买……”“你这话说的,”闻颐书冷笑起来,“怎么,想换东家了?” “哎哟东家,您可别开玩笑了,”掌柜的愁得不行,“只是,这人自称,自称……” “自称什么?自称是天皇老子?” “不是,”掌柜的弱声弱气的,“他自称是太子妻弟,这次是奉太子之命前来,那个……收……” 闻颐书的脸瞬间冷了,“太子妻弟……哈,太子他老子来了,也休想从我这儿拿走一个铜子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会有婚礼那么可怕的东西……天,还办了两天,我的脚啊……章三十五 这话当然不是气话,而是认真的。 可掌柜只能把这当做一句气话,一脸忧愁的,“那些人正在大堂里堵着呢。” “也是稀奇,也不怕熏一身辣味儿回去,”闻颐书一声冷笑,正想着自己去会一会。可又觉得自己下去掉价得很,便不耐烦道,“你只管去说,不卖!有本事他拿银子淹了我这大门!!” 此时就显出没名字的坏处了,想放个狠话都不行,尾巴都逮不着响的。掌柜的把这句话稍作修改了一下,处理成了一句稍微委婉一些的,预备下楼回复。 梁灼从里头踏出来,冲着闻颐书道:“你作甚呢,叽叽咕咕这么久?” 闻颐书似笑非笑的,“太子妻弟想要买这馆儿呢。” “太子妻弟?”梁灼一脸疑惑,转头问简王,“二嫂何时有个弟弟了?” 里头梁沅正在剥五哥不准他吃的虾,闻言吓了一跳。忙把手里东西一丢,慢声道:“二嫂弟弟?不曾啊,不曾听说。” 闻颐书梁灼同时明白过来了:这哪里是太子妻弟啊,分明是太子妾弟啊。 “听到了么,”闻颐书对已经懵掉的掌柜的说,“那人是假冒的,你不用这般害怕了。” 掌柜的擦擦额角的汗,应声下去了。 闻颐书站到楼梯口,见到那掌柜正和一个看着傲慢无比的长衫男子说话,也不知此人是不是那个赵乔泽。只见那人听了掌柜的话,横眉瞪眼,似是威胁了几句。掌柜的在东家面前一副做不得住的样子,但现在的模样却很是有范儿。 无需多话,那长衫男子便被气着了,面皮涨紫,上前一步正要骂人。旁边上菜的小二一个脚滑手抖,扑了此人正胸口一盆子油菜。那人的表情立刻僵住了,滑稽模样,惹得旁边的人全都笑了。 他狠狠骂了几句,结果还是不得一个结果,甩着袖子,带着全身菜油,怒气滔天地走了。 目睹了全过程,闻颐书在心中冷哼一声。正欲转身,却见对面楼上,有人正呆呆地望着自己。那小公子长得满身富贵,一看就是个人物。 他暗忖:何时招惹上这么一个了? 再一见,只瞧那小公子身边走出一个熟悉人物,闻颐书心道一声也是巧了。却见那头的目光直直看过来,他挑唇一笑,施施然走了过去。 贾宝玉原是出来换口气,顺便打算解个手的。结果刚踏脚出来,就见一个一身柳意水骨的公子靠在楼梯的杆柱边,表情专注地看着下面。这人来人往的欢腾凡间,突然冒出这一样一个人物。那身行云流水一般的气质,不输于他的那些姐姐妹妹了。 一时之间,贾宝玉也是呆了——便是薛蟠出来叫他,他也没反应过来。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个人竟然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了。 “薛兄好,竟是巧了,在这儿遇见,”闻颐书打着招呼。 薛蟠现在看到闻颐书的心情有些略复杂,方才在席上喝的酒愈发散不开。心中的酸意直冒:“你早有了高枝,哪还记得我?” “什么?”闻颐书当听不懂,只拿眼瞧着贾宝玉,“这一位是?” 薛家祖上虽有个紫薇舍人的官号儿,可本质上依旧是个商。少不得被一些人家暗地之中嗤笑。薛蟠就算是再混,却也晓得人里人外的那些个取笑话。身份地位,乃是他一家子的心病。 惦记上一个难得的美人,好不容易有些苗头了,却被半路截胡。而那人的身份便是自个儿再好大雪也懂不上的皇子。心里头那些憋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这位,嘿,”薛蟠昂着头卖了个关子,“是荣国府的二爷,宝玉。之前当与你说过呢,比我亲弟弟的还亲的弟弟!” 说着,又冲宝玉道:“喏,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闻颐书了。” 这就见到贾宝玉了!? 闻颐书有些新奇地打量了这位小公子一眼,笑了笑,确实富贵的很。于是道:“我知道你,薛兄与我说过,你是一个极疼妹妹的。” “薛大哥与你说起过我!”贾宝玉满脸惊喜,笑得烂漫,“我也知道你,可惜薛大哥一直不带我来见。你住哪儿?下回可来我家玩儿!” 这才见了一眼,光知道个名字便请人家去了。闻颐书一时不知该说他单纯呢,还是幼稚呢,只得笑笑,“贾公子神采煌煌,果真不一般,薛兄当早日引我二人相见的。” 薛蟠明显感觉到闻颐书对自己的态度,和对贾宝玉的态度有细微的差别,一下子便愈发郁闷了。心道:此人一脸清高,却也是攀附权贵的!只恨自己一介商贾,此时竟是落到被人耻笑之地! “见不见,迟早的,”薛蟠不耐烦地含糊着,又忍不住拿眼觑着闻颐书,“你来这儿作甚。” 闻颐书回头望了一眼,“来吃些东西。” 那一眼还没收回,薛蟠却是懂了。他看的分明是那扇雕花黄梨的门,冯紫英方才说了有王府长吏在的那个包房。果真是与恭王不清不楚!就这般还欲擒故纵地吊着自己! 一股无名火点着他肚子里的酒气,蹭蹭地烧起来。 闻颐书似乎没怎么注意他的情绪,做出些落寞神态,幽幽只道:“我该回去了。”又冲贾宝玉道:“若是有缘再会。” 而他留给薛蟠的不过是一个潦草的点头,便又似一阵风似的飘远了。 这一下,薛蟠可真的要气炸了!眼睛瞪得通红。这算个什么!完全不将他薛蟠放在眼里!奈何贾宝玉还在旁边说:“竟是如此的人物,薛大哥你之前的话可真是贬低了。” 薛蟠憋着一肚子火,冷笑不已:“你知道个什么!这种人物是你我能近得了的吗?早踏着高枝儿去了!” “瞧见没!”他指着那扇雕花黄梨,“那里头,好几个王爷呢!谁知道里头做得什么!” 此时贾宝玉已经通了些风月了,意会薛蟠之意他有些脸红,却没想那么深,只道:“王爷怎么了?薛大哥不是认识太子吗?” 薛蟠一下愣了,心道自己何时认识太子了?略一瞬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平日里太子府中人事与薛家有些来往,皆是生意采买之事。几遭来去,这薛大傻子灌了黄汤,便在席上大吹特吹,说自己认识太子之类话。 可惜也不知道这贾宝玉是真懵懂信了,还是只不过随口一提。 然,就这一提倒是提醒薛蟠了。他与那位一直光顾薛家的,姓赵的太子妻弟关系一直不错。有这般人物在,且看下回宴饮,那闻颐书还会不会如方才那般对自己爱答不理!他心中已有打算,想着下一回一定要叫闻颐书对自己刮目相看。 心中很是盘算了一番,薛蟠又变回洋洋得意的模样。拍着宝玉的肩膀,迈着八字步回到里头招朋引伴的呼声中去了。 · 且说闻颐书那头步履轻快回了席,却发现梅喻芝已经醉倒了。他哭笑不得:“这才喝了几杯?” 旁边池望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行兰……酒量不是很好,今日的酒似乎……纯一些。” 简王殿下比较厚道,把那一句:哪里是有点不好,分明是一杯就倒咽回了肚子。 无法,只好把人扶到旁边的矮榻上,又叫了温水醒酒汤来。着人擦脸喂下,侧躺着醒酒去了。 另几人继续闲聊吃喝,梁灼如愿以偿抢到了最后一块儿炸奶油干,问闻颐书:“我方才恍惚一眼,好像又看到那日纠缠你的登徒子了。” 闻颐书差点呛着酒,“五爷,你真是把我当柔弱女子了。” “你这样子,无可厚非嘛!”梁灼耸耸肩膀。 闻颐书上下打量他一圈儿,忽然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五爷,您这人当不在乎哪些个虚名吧?” 梁灼刚想潇洒地说不在乎,结果话对嘴边突然收了一下,咳了一声,“得看什么情况。” “哦,”闻颐书点点头,“比如,和一个男人勾搭狎昵呢?” 梁灼脸皮抽搐,手和声音一起颤抖,“和,和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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