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煜顶了他一下,“快答应。” “好好好,不见不见,”闻颐书烦躁地大叫,“不见还不成?你倒是……倒是……” 他忍了又忍,整张脸红成一片,咬牙切齿的,“你倒是动啊。” 梁煜定定看着他,笑了一下。他是真吃味。想到下属报上来的,两个人互相解领子看玉的画面,心头就窜上一阵阵邪火。眼落在闻颐书脖子上那块籽玉时,便愈发觉得不顺眼——想一把扯了扔了。 还好,好悬还有些理智。梁煜叹着气开始得寸进尺,“当初就该让你带在脖子上。” 闻颐书被吊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抬起那只绑着金铃铛的腿狠狠踹了梁煜一脚,怒道:“你有完没完——” 然后接下来的话还没骂出,就被梁煜用嘴给封住了。 谈好了条件,梁煜说话算话开始办事。三日后吏部上书奏言近年京官调动频繁,以致名录不全。又因上回卖官鬻爵之案教训在前,于是需要对京中近年候补官员进行彻查。此次彻查,得请都察院在一旁协理。 永嘉帝不到半日就回复准了此事。 结果一查,果然就查出许多加塞走关系扯银子跳过前头等着的人,补入各部名录的人。那个孙绍祖自然是在列。按说方便的话,必是将这些撸下去,然后把原本的人给补上来。 但麻烦就麻烦在,有些人虽是加塞的,但这干起事儿实在麻利。自然有人循着关系来求情的。为此,朝堂上还吵了一小架。大概是意思便是德为重还是才为重。 这事儿是吏部捅出来的,自然是要吏部收场。于是便开始考察这些后补缺事的品德与才干。孙绍祖就这么撞枪口上了。他嚣张跋扈,早有人看他不顺眼。 此人才干准是没有的。跑到别人家仗势欺人的事儿一下还被捅了出去。倒有句闲话,将这事儿捅出去的还是那日与孙绍祖一块喝酒吹牛皮的其中一个。满京城的有功名的读书人都在等着,找一个本事当身的,还怕寻不见? 这种货色留着也是惹祸的命。都无需别的话,吏部不动手,兵部直接就将其除名。 这一下可真是里外都丢光了,孙绍祖自然没有了出去闲闹生事的功夫,窝缩在家中借酒消愁。 一番彻查,候补平添调。原本许多因为不公事而耽误了前程的读书人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其中便有后世一代贤相。此时他正收拾着包裹欢天喜地地跟着前来调令的衙役往户部报道去,往日后的风云路上踏上章一百一十二 “梁煜!” 一声喊穿过了院门,直达屋内。昭王府内的下人们皆是一个激灵,纷纷纳罕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主儿敢如此直呼主子名讳?再抬头一看,见是那一个风流无依骨,多情融水貌,也都了然了。 这人是这王府里头怎么放肆都不会被责罚的主儿。不要说直呼主子名讳,怕是烧了昭王府,昭王殿下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显然,这位爷是极高兴的。脚步轻快,状若华鸟一般跑了进来。跑到昭王殿下面前,他的眼睛都在发亮。 “是真的吧!” 梁煜没他那么得意忘形,只是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闻颐书满眼放光,原地站了良久,才深深叹出一口气:“太好了!” 那语气听上去,当真是无比过瘾,扬眉吐气。 平复了一会儿激动的心情,闻颐书眯着眼睛道:“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当初他就是掉包了船上的盐税,害得我爹吐血。这次叫他栽倒这上头,莫非是老天开眼了?” 泰汇昙出事实在是叫他狠出了一口恶气。平日里咒天骂地的,现在竟也开始说起老天有眼这样可笑的话语。 闻颐书自己高兴了一会儿,一瞥眼见梁煜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忽地一动。 “我说,不会是你动的手吧?” 梁煜没说话,闻颐书更来劲了,“不会吧,真的是你?” 旁边得寸进尺的主儿都要爬到自己脖子上了,梁煜按着闻颐书的肩膀示意他坐好。可是闻颐书认定了梁煜绝对在私底下有所动作,哪里会听话。被烦得忍无可忍,梁煜将人定在了怀里,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儿。 “只不过是叫人在主船上凿了一道裂缝。” 闻颐书兴奋地瞧着他,“只是主船?” “只是主船,”梁煜轻轻一叹,“扬州那边吩咐过,盐税与石佛是分开装送的。” 他大概也没有明白泰汇昙是怎么混的,能把四条船都给混没了。原本不该出事的盐税,也跟着那石佛一起倒霉葬了河底。 闻颐书哇了一声,那惊叹模样倒似一个看到了杂耍的孩子。眨巴着眼睛,毫无愧疚地开始不负责任的猜想。 “我觉得吧,还是东西太多了。不要说六条船,就是十条船也装不下。泰汇昙又怕太招摇出事,就这里塞一点,那里挤一挤。谁想到呢……” 他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无比舒畅。 梁煜等他笑够了,抬手拍拍闻颐书的后背,“这次事情不会这么容易。有人要保泰汇昙,少不得要把林海牵连进来,不好掉以轻心。” 闻颐书自然不是那等天真儿童,会瞪着眼睛问为什么还要林海为此事负责。一桩事故起来,出来顶锅的往往都不是真正有过错的那个人。 “唉……”他一声叹息,同情地瞧着梁煜,“你又要和人去吵架了。这事儿分明是我比较在行啊。” 梁煜笑了一下,“你若真心疼我,不如将那书本拿起来,真考了进士出来。” “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闻颐书不为所动,懒洋洋地趴在茶桌上,“我是吃不了那个苦的。叫我在贡院里待一刻我都待不下去。这个话你就别提了。” 又是这样的理由,梁煜已然是习惯,便也不说话。 “不过,如果你真能得偿所愿。不妨来个礼贤下士,或者是叫谁给我举个孝廉。我或许还真能到朝堂上替你吵吵架。你这个人啊,嘴皮子被线缝过的。以后面对一帮大臣,估计是吵不赢的。” 似是预见到了梁煜被左右夹击的画面,闻颐书叹言:“果然,还是要我的!” 一番话半真半假,但梁煜已然是听得有些发愣。不由看着人,“颐书?” “干嘛?”闻颐书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梁煜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果真是闻颐书口中笨嘴拙舌的模样,“你……” “啊呀,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不出话的人没急,这纨绔反倒是急了,一下坐直上身,嘟囔着:“只帮你吵架啊。” 刹那之间,梁煜有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与喜悦。也不说什么,不做其他,只是盯着闻颐书看。看得闻颐书脸上一阵阵发烫,觉得自己脸上的皮竟然不够厚。 终于在闻颐书受不住的时候,梁煜收回了目光。脸上的喜悦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伸手摩挲着心上人的脸颊。 他温声说:“嗯,这样就够了。” 这话实在是太温柔了,闻颐书愣生生从里头听出一股委屈的意思。然而还不等他说些什么,梁煜已经招手叫来下人。 “我下午要入宫一趟,你便待在府里。” 闻颐书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反应过来,猛地一下立时生出一股不舍之意,下意识叫了梁煜一声。 梁煜看着他,“别舍不得,马上就回来了。” 顿时,闻颐书脸上臊红。可那一句“谁舍不得你了”,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咬着唇,不知是羞是愤地站在原地。 梁煜此时心中柔情无限,实在也不想走,只想抱着闻颐书好好温存一番。便是什么都不做,靠在一起说说情话也是好的。奈何,正事要紧。 闻颐书紧紧牵着梁煜的袖子,与之对视。好一会儿,他才将手一松,推了梁煜一把,低着头认命道:“早去早回。” 他如此多情模样,莫说是早去早回,梁煜根本就不想走。他在心里大叹一声奈何,强迫自己抬脚出去换上外出的衣裳。 目送着梁煜走出去,闻颐书肩膀一塌。坐回到椅子上,觉得手边上再好吃的点心水果也没了滋味。 撑着脸颊,他不满地嘀咕道:“还真就这么走了,连亲都不亲一下的。” 他向后靠去,整个人都赖在椅圈里,瞧着天花板双目失神,“我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这些话的呀。” 可惜他的这些感慨没有人听见。昭王府里可比闻家肃静多了,下人走过莫说脚步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按闻颐书的性子,实在是待不住。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好像是一屁股坐到了钉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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