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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另一个说：&ldo;买西瓜还开发票?打张白条不就得啦?给他打张白条，现在流行白条。有本事吃西瓜就吃，你们没本事吃就啃自己手指头。&rdo;

还有人说：&ldo;就是多开出十几块钱，你们单位还能倒闭吗?单位头头是你姨父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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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北京的金山上（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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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西瓜的是个老实头，被大家挤兑得一个劲冒汗，连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老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认识这个买西瓜的，这家伙叫菜仁，是公安局食堂的管理人员，专门负责采购。老景平时总能看见他开着辆小货车，出出进进，却从没说过话。今天他决定出面，给同事主持主持正义。

老景怒气冲冲地站出来，向卖西瓜的亮出工作证，怒道：&ldo;我是公安局的。&rdo;他指着菜仁，&ldo;他也是公安局的。西瓜该怎么卖就怎么卖，不许胡搅蛮缠。&rdo;

老景凭的是经验主义，他在外地的时候，只要一亮出工作证来，什么事都好办了。当然老景从来是秉公执法，不徇私情的，公安局工作证的威力的确可以震慑人心。但他忘了，现在自己是身在北京，这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城市。北京人见过玩儿水门的尼克松，见过搞星球大战的里根，见过狠揍萨达姆的老布什，见过和温什么什么鸡有一腿的克林顿，你一个小小的警察又算得了什么呀?果然，卖西瓜的大老板急眼了。他狞笑着道：&ldo;公安局?你公安局的又怎么了?谁买西瓜都得给钱，你什么意思啊?老少爷们儿你们看见没有，公安局买西瓜要不给钱啦?有他们这样的没有啊?&rdo;

老景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一露面就像捅了马蜂窝，周围立刻冲上来三十多人，众人群情激昂，摩拳擦掌，纷纷叫道：

&ldo;谁敢不给钱?谁敢?&rdo;

&ldo;公安局怎么了，公安局也是共产党领导下的，敢不给钱，姥姥!&rdo;

老景也急了，举着工作证嚷嚷道：&ldo;谁说不给钱啦，谁说的?&rdo;

菜仁一把抱住卖西瓜的：&ldo;大哥，我不要发票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rdo;

卖西瓜的老板不依不饶：&ldo;我告诉你说，少拿公安局吓唬人，我舅舅他表哥就是分局的局长，怎么着啊?在北京街面上混的，谁没几个三亲俩厚的?屎壳郎爬城门，你少跟我充大冒钉。&rdo;

菜仁道：&ldo;他是刚从外地调来的，他不懂。&rdo;

&ldo;我看他也不懂，他就是个外地老冒。&rdo;卖西瓜的满脸蔑视，指着老景的鼻子道，&ldo;你知道什么呀你?我要是找人投诉你，我一口气能找出二十个来，只要投诉你三次，你就得把这身衣服脱下来。&rdo;

老景怒道：&ldo;你是无赖，你要是犯到我手里……&rdo;

卖西瓜的一挺胸脯：&ldo;你敢打我吗，当着大家伙的面你打我一个试试，你不打你都不是好样的。&rdo;

老景下意识地在腰里摸了一把，但没敢。菜仁看出来了，揪着老景道：&ldo;走，走，走，中午不吃西瓜了，咱吃西红柿。&rdo;

二人好不容易从人群里钻出来，老景怒道：&ldo;这群刁民!北京人怎么这样啊?就欠整治他们。&rdo;

菜仁苦笑道：&ldo;你刚来北京，千万别惹事。&rdo;

老景不解道：&ldo;他们什么素质啊?要发票他们就刁难人……&rdo;

菜仁继续笑着：&ldo;怪我，怪我，我事先没说清楚，要是再说几句好听的，他就给啦。原先我去超市买水果，超市的发票好开。可超市的东西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了，买回去一看才知道是烂的，烂东西还特别贵。所以我想在摊儿上试试，没想到这开发票又成问题了。&rdo;

老景道：&ldo;北京不是首善之区吗?小贩怎么都跟流氓似的?&rdo;

&ldo;北京人就是这样，你穷啊他就可怜你，你穷但是硬充大爷的话他就瞧不起你了。你要是有钱有势力的，他就得变着法恶心你。现在讲法制了，你还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rdo;

老景也笑了：&ldo;你这人脾气不错呀。&rdo;

菜仁回头看了一眼：&ldo;我练出来了，早就练出来了。&rdo;

老景和菜仁就这么认识了，他在北京没朋友，便经常找菜仁喝酒。

有一次菜仁在小酒馆里告诉他：&ldo;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姓老的，你是第二个。&rdo;老景知道自己这个姓氏非常少见，于是询问另一个人的状况。菜仁说：&ldo;那小伙子的人品没的挑了，他曾经借了我几百块钱，我以为是打了水漂了。可人家过了半个月就给我汇回来了。后来是每隔几个月就寄几个纪念品来，那是情谊啊。&rdo;老景认为他是贪图人家的东西，菜仁却道：&ldo;我也不是想要人家的东西，可我没办法还给他，我连他的地址都不知道。咱主要是觉得那个人特有信用，这年头有信用的人不多。&rdo;

通过一段时间的交往，老景发现菜仁有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媳妇下岗了，但她自强不息，如今在一家医院当护工呢。女儿刚十七，正在上高中，据说成绩在班里能排上前几名，而且还有艺术专长，保证能考上所好学校。菜仁本人是个退伍军人，曾经去海南做过生意却赔了个精光，不得不通过朋友介绍到公安局管食堂工作，算是临时工。菜仁是大家公认的好人，他有句著名的口头禅：&ldo;人都是一分为二的，再坏的人也有好的一面。&rdo;正是基于这种理念，菜仁从来不和人吵嘴，也从不与人争斗，什么利益啊，待遇啊，全不放在心上。菜仁经常说的是：&ldo;咳，就那么回事。&rdo;他在公安局干了五六年了，别人为他转正的事向上头打了几次报告，可上头没有答复，菜仁也懒得找朋友疏通，他嫌麻烦。菜仁的理论很简单：命里有的，自己找上来，命里没有的，就是瞎折腾。

光阴荏苒，转眼过了两年，老景又破了很多案子，在北京警界俨然是小有名气了。但他在内心深处一直关注着老四海，奇怪的是这两年再没有老四海作案的线索了，曾经专骗黑老大的传奇骗子好像人间蒸发了。老景琢磨着，这小子难道是金盆洗手了?他真不干了，那还真不好找了。

2000年年底，老景碰上了一伙洗钱的人。

案子的起因简直是太滑稽了，原来有个电视剧摄制组正在拍摄时，制片主任和制片人闹了矛盾，打起来了，原因是费用报销的问题。二人在拍摄现场动的手，打得像两个血葫芦，剧组工作人员怕出人命，便报了警。老景赶到现场时，二人还在玩命呢，桌子、椅子满天飞。老景心道：幸亏这两人手里没枪，有枪的话他们保证会把对方打成筛子。老景不由分说，将二人全抓了起来，可一经审问竟问出个大案子来。

制片主任一脑门子委屈，他责骂制片人是厚此薄彼，不是个好玩意儿，自己花500元租了块场地，他嫌贵。而制片人本人却经常拿着大把大把的发票到剧组报销，有时候一天打出租就能打出三千块钱去。这个戏是没法拍下去了，这是没把我们搞艺术的当人看呀。

老景非常警觉，一听这话就知道里面大有文章。在北京市内打出租一天能打出三千块钱来?那是什么车呀?租一辆奔驰一天才两千块钱。老景是职业警察，非常敏感，提审制片人时他便多了好几个心眼。不出老景所料，没问几句，制片人就尿裤子了，全说了。原来这一部200百万投资就能拿下来的低成本电视剧，拍了十集就已经花了六百万了。老景马上断定，这是某些人在利用拍电视剧洗钱。于是他顺藤摸瓜，竟然把陕西的一个贪官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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