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煦和燕怀瑾对视一眼:“究竟出了何事?”仁安帝敛眉深默,将手中尚热乎的战报递给他:“原先的计划出了点岔子,永昌候派去的人虽成功拦下怡亲王等人,可……”燕怀瑾瞧着这一幕,眉头紧皱,心立刻被吊了起来。按理说,若只是折损兵将,父皇断不该是这般神色。然而一目十行地看完战报后,才骤然明白过来其中的缘由。温璟煦看完同样脸色大变:“永昌候于前线身受重伤,其子傅伯珩因截黎桡等人战死沙场?!”……边关战事急转直下的消息,伴随永昌侯之子傅伯珩为国捐躯的消息传来。裴筠庭刚听到消息时,踉跄一步,险些跌倒,若非一旁银儿轶儿眼疾手快地扶住,怕是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攥着信纸,还在侥幸:“怎么会呢……他,永昌侯怎会允许他涉险?”“小姐……”恍恍惚惚,眼前似乎浮现出很久前,在宫门前拦住她的马车,个头不高,却相当清朗俊逸的少年。他声音略显稚气,叉着腰,扬言要拜她为师;想起他曾为裴筠庭舌战群儒,将南平郡主身旁说她坏话的人尽数教训一通,又担心她听到那些话会难过,故从未在她面前提起;亦想起他决定随父出征前,在她院里吃了一晌午的点心,也就一小块糕点,他恨不得掰成几瓣慢慢吃,直至最后,才两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分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彼时她还浑然未觉,那是无法再回溯的光阴。倘若那天临走前,她再劝劝傅伯珩,这一切是不是会有所改变?裴筠庭悲痛欲绝,淌眼抹泪,泣不成声。当日送出去的信,未成想竟是此生最后一次同他说话。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傅伯珩不过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却早早成为万座枯骨中的一个。边关离燕京这样远,他的乡愁随风跨越千山万水,还能完好地回家吗?“傅伯珩……”将军(上)裴瑶笙闻声赶来时,裴筠庭的泪早已落了满襟。她唇瓣张阖数次,终究没能说出安慰的话。裴筠庭埋首在她怀中放声大哭,在场众人听着,皆感到于心不忍。“阿姐,他才十几岁……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就牺牲在风华正茂的大好年纪。本应策马扬鞭,一日看尽长安花,无忧无虑活下去的。”“为何偏偏是他——!”她作为长房年纪最小的孩子,一直深受兄长和姐姐的关爱照顾,却也曾口是心非的将傅伯珩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看待。少年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嘴角的虎牙,瞧着憨厚可爱,稚气未脱。她甚至不敢想象,傅伯珩有多疼,有多怕,会不会想家。那张白净可爱的脸上,又会沾染血污几何。一将功成万骨枯,战虽告捷,但他已殉国,从今往后只能成为后世口口相传的人物,再无法回到燕京,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笑着唤她裴姐姐。回忆起出征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他欲言又止的神色,现下细细想来,眼里分明含了泪光。裴筠庭捶胸顿足。她好心疼,她好难过。其实傅伯珩很懂事,当年对她死缠烂打也只是急于向父亲证明自己,反倒是相识以来,他将裴筠庭当作至亲之人,亲近崇拜,数次维护。然而战场凶险,刀剑无眼,竟忍心将这般年轻的生命带走。燕京城的灯火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繁华依旧,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再过几年,还有几人记得他?可会有人记得,永昌侯府,曾有位鲜衣怒马的傅小侯爷,义薄云天,笃行报国志。……养心殿内的气氛压抑且紧绷。方才新送来的信中,永昌侯提到傅伯珩的死纯属意料之外。本应该由副将及其堂哥领兵前去拦截黎桡与怡亲王等人,但傅伯珩突然自告奋勇代替堂哥前去,又因情报上描述黎桡一方的兵马数量不多,永昌侯深思熟虑下,决定相信儿子的选择。怎料情报有误,一行人迟迟未等来援军,遂英勇就义,与敌军同归于尽,使得前方战场免于腹背受敌。可在信中提到这一段时,永昌侯字里行间都透着无尽的悔恨。风沙汹然,战火连天,掩埋无数的残骸断刀;黑云压城,砖石上的血迹始终无法洗去,而他唯一的嫡子长眠于此。【臣,忍泪吞悲,椎心泣血,实已不再适合执掌军兵大权,恳请圣上抚恤,提早计划,能令我儿早日归土。】温璟煦一时无话,燕怀瑾亦沉浸在情绪中。犹记自年幼起,永昌候就极喜欢他。那时傅伯珩尚未出生,永昌侯无论在宫里瞧见作为三皇子的他,抑或是在宫外偶遇乔装成世家公子的他,皆是满脸慈爱。每年生辰都会用心挑好礼物送上来,甚至常在仁安帝面前夸赞顽劣的他乃将帅之才。如今的局面,谁都不希望它发生。可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无论你姓甚名谁,有着怎样的过往,享受何种待遇,待变成尸山血海中的一员时,哪还会区分高低贵贱。仁安帝并未因此心生退意,于短暂的沉默中理清局势后,将目光投向燕怀瑾。他是帝王,是一国之君,手里把握着数万人的生死。可此时此刻,他难免牵带几分为人父的私情。“淮临。”被叫到名字的瞬间,燕怀瑾下意识蜷了蜷手指。“倘若此去平乱,他日班师回朝,万事可平。但如果你不想去,朕同样会替你铺好路。”燕怀瑾从未对自己的野心与才华加以掩饰,更何况,他做了数年的努力,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手握利刃,上阵杀敌,成为裴照安那样骁勇善战的大将军。铺路?如今走来的每一条路,无论荆棘还是洪荒,不都是他亲自杀出来的?正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既有心想上九天揽月,便绝不会因此退缩。终有一日,他所做的努力,都会如冰川融水般,汇聚成涓涓细流,一路奔腾向东,成为浩荡长江。“儿臣,定不辱命。”……商量部署与策略实在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待他们和几位重臣走出养心殿后,廊下早已燃起盏盏灯火。“你要如何同她说明这件事?”温璟煦出言唤住燕怀瑾,“裴筠庭向来最忧心你的安危,也最讨厌你以身犯险。”“管不了那么多了。”燕怀瑾低声回应,“我现在只想见她,旁的什么都顾不上。”温璟煦猝不及防被他这份直白的话震住,收回手,心想两人应有自己的分寸,于是不再插手:“她就在我府上,去吧。”“嗯。”燕怀瑾策马赶到靖国公府时,裴筠庭趴在桌边睡得正沉。他咽下喘息,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到床上,俯身仔细拭去她眼角的泪,又瞧着她红肿不已的眼眶嗟叹。竟如此难过,睡着了还在哭。他想起昔日那个明朗的小少年,静默许久,替裴筠庭掖好被子,推窗,任由清晖洒落肩头。月亮一分为二,晃晃悠悠飘下来,被半路的云雾遮去大半。燕怀瑾命展昭取酒来,坐在窗边就着冷风独酌。遥敬远方的亡魂。屋内沉睡的裴筠庭,手中仍攥着那封称得上是遗书的信,在梦里看到了许久未见傅伯珩。他瞧着依旧是燕京那位生龙活虎,整日跟在她身后缠着要学剑的小侯爷。玉簪束发,笑意盈盈。微风扬起他束得整齐的头发,眼神纤尘不染:“裴姐姐,我算是合格的将军了吗?”裴筠庭鼻尖一酸,含泪点头。傅伯珩露齿一笑,恣意天真:“裴姐姐,我很勇敢,爹爹说会以我为荣,傅家儿女亦然。”“我都知道了……你这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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