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池对他点了点头,从中补充道,&ldo;公子所言不错,我余家的老本行确是农稼出生,在太爷那一辈有幸得到王孙垂青,也曾饶来个农官当当。只可惜到底世道更迭太快,转眼遇上天子裁撤官员,编正朝纲,一夜之间又成布衣,这才顺应了商潮,别了这旧时营生。&rdo;
&ldo;那倒可惜,若无变故,凭着余家的祖辈资历,现如今怕是早已跻身皇商之列了。&rdo;
李琰暗暗拿话诱他,果见余池听到&ldo;皇商&rdo;二字,眼前一亮,是个眉目动容的嗟叹神色。
&ldo;谁说不是呢,这半路出家做买卖,倒腾起来不上不下的,偶有成色也是不入其他大户的眼中,纵是外面看着风光,这内里甚为愁人啊。&rdo;念及此事,余池大有感慨,抬手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瞧着正是壮志未酬的遗恨光景。
&ldo;余老板也无需太过忧心,论及这做生意的头脑,东县的其他大户们未必比你高明,但缺良人指路而已。&rdo;
李琰淡淡地抿了一口酒,把瓷杯捏在指间不疾不徐道,&ldo;在下上回在此地曾问过一句话,如今再跟余老板会面,且便确认一回才叫安心。&rdo;
说罢,他放下酒杯,一双凌厉凤眼直视余池,缓缓开了口,&ldo;你为着这块&lso;皇商&rso;招牌,只要有的路走,便可不计心力吗?&rdo;
余池陡然被他一堵话,嘴上略作停顿,在心里掂量了一下&ldo;皇商&rdo;二字的斤两,敛着眉头计较再三,忍不住抬头问道,&ldo;公子这话隐晦的很,不知可否往这当中再透露一些内情来?&rdo;
&ldo;我欲以东县为粮仓,招一皇商代为打点事宜,每个季度按时把收上来的粮草运到库里,好叫塞外军需不荒。&rdo;李琰掸了掸袖子,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ldo;仅此简单?&rdo;余池多留了个心眼,紧跟在他的话后问道。
李琰觑他一眼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ldo;这桩差事找正经人行不通。&rdo;
余池听他这话讪笑了两声,心里有了点眉目,却也不急着往下顺话,蹙着眉头假意为难道,&ldo;余某虽是个急功近利的脾气,到底也懂得自保的道理。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您得多做体谅不是?&rdo;
&ldo;这倒好说。&rdo;李琰挑了挑眉,脸上笑得十分和煦,&ldo;余老板无非要探个深浅,好叫自己心里有底,可以理解。&rdo;
笑罢,他看向余池目光悠远,&ldo;我助你当上皇商之后,你每个季度的粮草供给渠道需得四六分成,四成给朝廷,六成转到我这里。&rdo;
一滴冷汗顺着后颈从余池的背上滑过,他心中暗暗吃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默然寻思道,不知这贵公子何许人也,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是从皇室嘴里夺粮草,这无异于是想要……造反!
余池下意识地就想回绝,可抬头对上贵公子的冰冷目光,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了下去。
直觉告诉他这位来去匆匆的官家公子,绝对不是好惹的人。这人既跟自己坦率开了这口,泄露了这等大逆不道的底细,如若莽撞推辞怕是不好收场,甚至会招惹上性命之忧,需得见机行事才行。
思及至此,余池索性跟他做进一步的底细较量,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道,&ldo;寻常百姓做生意都是放到台面上来讲,不说尽如人意,好歹也要你情我愿才行。如今在下已然得知公子意图,事关重大,想必草率回绝,定是不能轻饶。但我余某人天生一副傻胆,是死也要死个明白的,还望您成全则个。&rdo;
说完这番豪言,连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ldo;好个死得明白,余老板果然胆识过人,叫我刮目相看。&rdo;李琰抚掌大笑,眼中流露出两分的赞赏,指着余池说道,&ldo;可惜你不曾投身仕途,不然我定是要向大哥举荐英才的。&rdo;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块质地莹润的白色玉牌,堪堪放在余池的面前,供他自取揣摩。
余池从凳子上站起来欠了欠身子,用袖子擦了擦两只手,而后小心翼翼地把玉牌捧到了眼皮子底下。
温凉的白玉牌上清清楚楚地刻了四个字‐‐南阳郡王。
余池手指一颤,赶紧把白玉牌送回了官家公子的身边。他堪堪擦了一把汗,哪晓得这面前坐着的竟是当今圣上的同宗幼弟‐‐南阳郡王李琰。
既是如此,那这小郡王嘴里的大哥必然是位高权重的当朝亲王李弘了。
似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李琰嘴角噙着笑,继续往下补充道,&ldo;如若余老板心中仍旧发疑,可事后遣人去把鹿场的钱老板叫来一问。钱家的宗亲在京城为官,平日里多有上门跟弘亲王府打交道,真假与否,一试便知。&rdo;
这天上好不容易掉下个体面买卖,做的却是不见光的生意,着实让人犯难。余池低头思忖,转念又想,如今事态已到这般田地,与其坐等天意,倒不如权衡一下&lso;事在人为&rso;的利弊可行。
李琰抬眼瞟到他脸上的犹豫神色,淡淡开口道,&ldo;余老板是个心思透彻的聪明人,这桩买卖,牵涉你我,说为是一场豪赌也不为过。如今我紧着事项安排,无法给你太多的时间去思虑得失,还望余老板早做决断才是。&rdo;
&ldo;此事事关重大,公……郡王就不怕,万一余某拒绝之后又不小心说漏了嘴,会给您带来麻何等的大麻烦……&rdo;余池一下子被这排场给冲击到了,一时昏头,说出了一句不该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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