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悠闲自在,黛玉瞧在眼里,心中越发气恼,却到底还是顾念着自身处境微妙,不能失了分寸,因凝声道:&ldo;我没有什么话,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阁下请自便罢。&rdo;言罢,携过雪雁的手,转身便走,待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追随,更是加快步子,径直绝尘而去。
直到走得远了,黛玉方松了一口气,颦眉道:&ldo;今儿个真是倒霉,好端端的,竟遇上了这么个登徒子,实在让人着恼。&rdo;
雪雁眉间带愁,轻轻附和道:&ldo;今天的事情,实在有些蹊跷,只是姑娘与他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看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真叫人担忧。&rdo;
黛玉心头亦有些忐忑,沉吟道:&ldo;这人虽然穿得不错,但言语唐突,缺少威仪,想来总不会是皇上,必定是哪个宗室王爷,闲散无事,来宫里游逛,可巧让我们赶上了。&rdo;
拢了拢肩上的斗篷,勉强压下心绪,复道:&ldo;罢了,且不去管他,皇上已经有好久没到凤藻宫了,明天便是小年,往后的日子,也都会闲下来,皇上再不过来探望,就说不过去了。&rdo;
&ldo;到那时,元妃应该会让我与三妹妹出来觐见,我再寻个机缘,将事情尽快打点清楚,也就是了。&rdo;
雪雁点了点头,侧身看了黛玉一眼,脸上突然溢出一丝异色,急急地道:&ldo;姑娘,你发上的青玉钗不见了。&rdo;
黛玉愣了一下,心念一动,已经醒悟过来,咬着唇道:&ldo;刚才在梅林呆了那么久,必定遗失在那儿了。&rdo;
雪雁一脸急切,因道:&ldo;若是别的东西,也都罢了,偏这支钗是太太的遗物,又是姑娘的心爱之物,我即刻去寻回来,免得再生事端,姑娘,你先回凤藻宫罢。&rdo;
黛玉抬起头,看一眼暮色沉沉的天空,摇头道:&ldo;钗一定要寻回来,但如今天色已晚,你一个人过去,我实在放心不下。&rdo;
说着,想了一想,随即道:&ldo;那男子必定已经走了,罢了,我们悄悄回去瞧一瞧,也省事些。&rdo;
雪雁沉吟须臾,便颔首道:&ldo;依姑娘的意思吧,毕竟两个人寻,比一个人要容易许多。&rdo;
于是两人相携着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径,重新步回梅林,刚要步进丛树中,却听得耳畔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人影探了出来,紫衫飘拂,唇角绽笑,正是方才所遇之人。
黛玉、雪雁互看一眼,均在心底暗呼倒霉,李稹自然不知她们的心意,轻扬剑眉,定定看着黛玉,温然道:&ldo;姑娘去而复返,所为何事?&rdo;
黛玉眉眼如烟,不答反问道:&ldo;梅林景致虽好,却甚是湿冷,阁下怎么还没走?&rdo;
李稹含着笑意,神色如月如玉般俊朗潇洒,目光定在黛玉发髻上,负手道:&ldo;本来是打算走的,不过,刚才我在梅树下寻到了一枚青玉钗,想着失主可能会回来寻找,便特意在此相候。&rdo;
黛玉鸦翅一般的秀睫微微一动,流露出一丝怨念,神色却并无波动,很快退后一步,欠了欠身,客气地道:&ldo;青玉钗是我之物,既然是阁下拾到,若是肯归还,我感激不尽。&rdo;
她这般有礼而从容,李稹唇角笑意愈深,眸中却掠过微淡的精光,似冷月照水般一晃而过,不温不火地道:&ldo;姑娘说这玉钗是你的,可有什么凭证?&rdo;
这样问,分明是刻意刁难,黛玉气得头昏脑胀,定了定神,半晌方婉声道:&ldo;这支钗式样甚是简单,却是以整块玉雕琢而成,通体温润细腻,毫无瑕疵,不知我说得可对?&rdo;
李稹意态悠闲,盯着她看了半天,才点头道:&ldo;不错,你说得一字不落。&rdo;说完,却依旧静立原地,不见有任何举动。
黛玉将心绪压下,凤目盈盈一抬,风姿嫣然,声音宁婉无波:&ldo;玉钗的确是我所有,阁下到底要怎样才肯归还?&rdo;
见了她的神色,李稹不免有些惊愕,却很快扬唇一笑,徐徐道:&ldo;姑娘年纪轻轻,却一脸淡然,定力也算惊人了。&rdo;
黛玉不语,两泓寒水般的眸光徐徐投向他,堪堪将怒气隐去,却流转出一丝倔强固执来。
在她明澈如水、潋滟如画的眸光下,李稹不由有些赧然,咳了一声,方从袖中取出青玉钗,扬了一扬,旋即道:&ldo;东西虽然是姑娘的,但我不能白捡一回,不如以这玉钗为彩头,由姑娘自己赢回去,也好叫我心服口服,不知姑娘意下如何?&rdo;
黛玉心中恼怒,却因东西在他手上,不由有些无可奈何,忍耐着道:&ldo;阁下执意留难,我还有别的选择吗?&rdo;
抬手理一理鬓边落发,气度秀稳,问道:&ldo;阁下想要如何,不如直截了当地说了罢。&rdo;
李稹轻轻&ldo;唔&rdo;了一声,把玩着手中的玉钗,漫不经心地道:&ldo;这个么,我还没有想好,姑娘且耐心等一等吧。&rdo;
看着他近似无赖的笑容,黛玉再也忍耐不住,拂袖道:&ldo;我自问礼数周全,诸多隐忍,阁下却依旧态度恶劣,也罢,玉钗我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rdo;
见黛玉竟然动怒,李稹也知自己太过了,眼睛一闪,已经敛了笑容,止道:&ldo;姑娘别生气,我不绕弯子了。&rdo;
目光定在黛玉身上,流露出莫名的意味,旋即湛声道:&ldo;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该怎么比试,不过,方才在梅林,姑娘口齿伶俐、谈吐有致,让我印象深刻,看姑娘的气度模样,实在清雅不凡,想来必定出自,才貌双全。&rdo;
黛玉看他一眼,语气清漠如清晨浮雾,徐缓吐出:&ldo;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还是说说阁下的打算吧。&rdo;
李稹也不生气,温然看着她,柔缓道:&ldo;既是这样,我便直说了,文人之间,以对对子为风雅韵事,我与姑娘不妨借鉴一下,由我说上联,看姑娘是否能对出,可好?&rdo;
黛玉想也不想,便慨然点头,应道:&ldo;想来今天不折腾一番,阁下必定不肯罢休,也罢,就照你的意思办。&rdo;
李稹料不到她肯直接答允,吃惊之余,不觉叹道:&ldo;姑娘如此冷静从容,想必是文思敏捷之辈,今儿个可算遇上对手了。&rdo;
黛玉并不说话,只抬头注视着他,静候他开口。
她的意思,李稹自是明白的,正要说时,蓦然想起一事,因微微一笑,恰如冰雪乍融,春光四溢一般,轻轻道:&ldo;刚才姑娘说梅林湿冷,以姑娘的身子,在这里站久了,实在不好,前面稍远处,有一处凉亭,名为沁香亭,倒颇为雅致,不如我们走几步,去那儿再说吧。&rdo;
温文轻语,若是由其他人说出,黛玉必定会觉得很温暖,但说话的是这个令人厌恶的男子,心底竟是毫无感触,只淡声道:&ldo;那么,就依阁下的意思罢。&rdo;
两人计议妥当,一同步离梅林,行了半盏茶的功夫,沁香亭已经遥遥在望,却是假山嶙峋,曲水环绕,果然甚是雅静。
行进亭内,黛玉眼波斜斜一动,望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道:&ldo;依照规矩,多是三局两胜,阁下请出题,由我试对就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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