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若明低著头,慢慢转动著麽指上的玉扳指,问道:「行刑完了?」「回皇上,五十杖,一杖不落。」
「依你们看,今儿的伤他能熬多久?」
「这个……」负责监刑的太监吞吞吐吐道:「若是普通人,敷了上好的金创药趴著养上二、三十日能好,可若是身子骨硬朗的,敷了药养上十来天就好也是有的。」贺兰若明听到这,不知怎麽就想起了先前看到的画面,心里又是一阵猛烈的收缩,好不容易缓过劲,却听到门口有人问道:「那若是无药可敷呢?」这声音一听便知是向阿朵,就见她一身紫色贵妃装,头上还插著金步摇,正满脸笑意地撩起轻纱帘帐,小步走到贺兰若明跟前坐下。
贺兰若明习惯性地将手掌轻盖在向阿朵的肚子上,「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能累著。」「臣妾不累。」向阿朵娇笑著扭过头,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三个太监道:「本宫刚才的问题,谁能回答?」「回娘娘,若不敷药伤口容易溃烂,而後就会发烧,如果烧一直不退,伤口又继续恶化的话,也许……」「也许会死吗?」向阿朵笑得欢快,一手捂著嘴道:「瞧把你吓的,本宫会吃了你不成?放心,就冲著刚才的话,本宫也得赏你!」「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回话的太监吓得连连磕头。
「有什麽不敢的?爱妃说赏就赏!你们退下跟著小林子去领赏吧。」「谢皇上!谢贵妃娘娘!」
待那三个太监和小林子一并退下,向阿朵便依偎进贺兰若明的怀里,「如果楚熙然是病死的,朝臣们也无话可说了吧?」「那是自然。」
贺兰若明听到一个「死」字,心口又是有阵不适。
见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向阿朵沈下脸色,随即道:「皇上很久没去兰容华那儿了,妹妹她可是念得紧,皇上今儿个就翻她的绿头牌吧。」「好!」贺兰若明顺从地点点头,可身体里的痛意却更深。
「怎麽了?又犯疼了?」向阿朵伸出手在他胸前来回安抚,而後悄悄咬破了食指的指尖,沾在了他的嘴唇边。
显然已经神志不清的贺兰若明在舔食到了向阿朵的血珠後,终於渐渐平稳下来,慢慢闭上了双眼。
「睡吧,睡醒就不痛了。」向阿朵看著贺兰若明靠在自己肩头昏睡过去,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淡漠,「小林子。」「奴才在。」
「皇上乏了,你服侍他躺下。」
将贺兰若明交给小林子後,向阿朵回了体顺堂。一进屋,就见霍飞儿坐在桌边,桌上放著一封信。
「贵妃来看,有好消息。」霍飞儿满目欣喜,见到向阿朵也不起身相迎,只招手道,「朝中又有几位大臣愿意归顺王爷。」向阿朵虽心里不悦,嘴上却也没说什麽,坐下後拿过信仔细看了一遍,道:「这麽说只要我能生下皇子,一切就尘埃落定?」「是一定会生下皇子!都替贵妃准备好了,不会有任何万一!」霍飞儿拿起信纸的一角,将它放到蜡烛上点燃,「只要楚熙然不在,剩下贺兰若熙一个辱臭未干的小毛孩不足为惧,天承的江山自然就是王爷的。」被扔进火盆里的信纸转眼烧成了灰烬,呛人的烟味惹得向阿朵连连咳嗽,她用巾帕捂著鼻子起身後退,又问道:「那如果生的是女儿,能送去我们寨子养吗?」「论是男是女都是贺兰若明的孩子,你觉得王爷会留下他吗?」霍飞儿端端正正坐在位上,从袖口抽出另一封信放在桌上,「若是你想要孩子,将来还怕没有?对了,这是大巫师给你的信,看完了记得烧掉。」向阿朵在听到「大巫师」三个字时,原本黯淡的眼神忽地精彩奕奕,「他可好?」「好得很,昨儿已经进京,小王爷会想办法安排娘娘和大巫师见面的。」见向阿朵一脸惊喜的高兴样,霍飞儿满意地勾起嘴角,「楚熙然那边贵妃可得加把劲,他若不死,你我後患无穷。」长门宫里,楚熙然正趴在床上,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长裤褪到大腿根处,小顺子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药。
「主子疼吗?叫御医来看看吧?」
「你以为现在咱们还请得动御医吗?」楚熙然忽地倒抽口冷气,显然是被触到伤口,疼得他连连咬牙,「能有药上已是阿弥陀佛了!好在是巧力,没伤到五脏六腑。」说到这,楚熙然冷峻道:「杖刑只是个开始,狐狸尾巴该是时候露出来了。」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吵杂的脚步声,而後一群太监匡当一声撞开门,冲进了屋。
小顺子眼明手快地撩起一边的被子盖到楚熙然身上,手里的药瓶往袖口下一收,跑上前拦住众人,定睛一看才发觉为首的正是向阿朵跟前的太监小福子。
小福子正得意地抬著下巴,目中无人道:「从今儿起皇後的俸禄和一切用度,与从八品更衣一样,没得多一件,所以,这里多出来的东西,奴才可得按旨意收回去!」「胡说,这都是咱们主子先前的东西,你们凭什麽收?」「这都是永和宫的东西,可不是长门宫的,按旨意就得收!」「你敢!」小顺子咆喝道。
「让他们收吧。」
趴在床上的楚熙然突然开口,小顺子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只得退到一边,眼巴巴看著一屋的东西被人搬走,就连一个茶碗都不放过,更不要提被放在雕花檀木盒里的创伤药。
「这个不行!」见一个太监抱著储药罐就要走,小顺子急得冲了上去,「主子受伤,缺不得这些药粉。」「收走!」小福子一把将那太监推出门外,顺势挡在了小顺子跟前,「皇上下旨说要收,就一个都不能落,若皇後需要伤药,去御医院讨便是了。」说完,小福子来到床边,他瞧了楚熙然身上盖著的墨绿色丝绸绣花锦被,斜著眼笑道:「呦,这被褥看著也不是八品更衣能用的,奴才可得收走了。」说罢,他掐著兰花指正要去揭那被角,却见楚熙然冷冷扫了他一眼,「你敢!」楚熙然的声音不高,可眼眸里却透著寒光,如一把匕首直刺入人心,吓得小福子哆嗦了一下,搓著双手一点点後退,尴尬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不敢就滚吧,该收的你们也收了,别在这碍本宫的眼!」楚熙然虽是趴著,可历练出来的狠劲岂是个小太监能招架的?小福子听了这话自然不敢再多留,招呼了众人抬的抬,拿的拿,不一会就从长门宫撤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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