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对此嗤之以鼻,说一声可我不想,越过菊牙扬长而去。
可惜刚转过一座宫殿,就看见他的老娘。
知道没法把他叫过去,唯恐天下不乱的某人不死心,亲自在路上等着堵儿子。
燕绥老远看见那个在宫里也不是穿黑就是穿白的老娘,也差点像文臻那样翻个白眼。
有这样的爹娘吗?啊?
德妃笑颜如花,亲自迎上来,拿着个粗劣的帕子,要给他擦汗。
平日里恨不得离八丈远的人,此刻恨不得贴上去,就指望她那个“厌娘症”儿子,能和她一样破个例,来个大声呵斥。
说不定能看见牙齿上沾的屎呢?
听说燕绥误吃那玩意之后,出门的时候还在抹嘴呢。
燕绥盯着他迎上来的娘,心想她知不知道自己这个模样真的很恶心?
父皇看见也得吓跑吧?
要是换成文臻……
这么一想,他眼睛一眯,忽然一把抓住他娘,唇在她脸上一贴。
……
所有人宛如被雷劈。
德妃高举的手臂僵硬在半空中。
燕绥一触即分,挨着他娘的脸,低低笑道:“娘娘,听说洋外礼节,儿子见了娘都要以唇亲脸,以示孺慕。今儿你这么热情,我怎么敢不投桃报李。怎么样,香吗?惊喜吗?”
他放开他还在游魂状态的娘,绕过还在游魂状态的宫女们,走出好几步,才听见他终于回魂的老娘,气若游丝地道:“……还真有屎臭哎!”
燕绥:……!!!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整个皇宫把这件八卦秘密地传扬了整整半个月,其间伴随种种大快人心的窃笑和意味不明的咳嗽。并在后来成为东堂皇宫经典的传说。另一个后果就是文臻最后的牙膏在当天后半夜不见了。
文臻就当没发现牙膏的失踪,事情传得那么广特出乎她的预料,大半管牙膏就当赔偿某人的精神损失费了。
当晚宫内有夜市,且邀请在京述职官员家眷前来游玩,最近夜市又添了好些游戏和吃食,文臻前去帮忙,回来的时候,特意绕了个弯,经过了太后的慈仁宫和旁边的香宫。
那天闻近纯自请香宫伺候,皇帝让她自己去求太后,果然太后并不欢迎这种不够虔诚,把香宫伺候当做惩罚的请求,将闻近纯拒之门外。听说闻近纯在慈仁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并自己剪了头发。
她头发一剪,便轰动了整个皇宫。身体发肤,授诸父母,尤其女子长发,所谓发断情绝,剃发意味着和父母亲人诀别,断情绝欲,是女子自绝于世的最狠手段。香宫的宫女,虽然礼佛艰苦,但也很少有剪头发的。
于是慈仁宫开了门,第二天闻近纯拎着个小包袱进了香宫。
文臻其实从没指望过借着这抄袭事件能怎么处罚闻近纯,毕竟在皇族看来,只要不危及她们的安全和利益,普通人的尊严根本不是事,所以她在抄袭事件之初,闻近纯麻痹她的时候,她也在麻痹闻近纯,任由她把事态严重化,把普通的抄袭事件往人品和不配服务皇宫上凑,这样她才有机会把闻近纯逐出宫。不然以皇后最喜欢表现宽仁的风格,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没想到闻近纯永远比她想象得狠,她给她自己的惩罚更重更可怕,她为了能留下来不惜更重地惩罚自己。
事情到了这一步便成了死结。
这份心性让文臻不安,这就是个潜伏的核弹啊。
香宫入夜了依旧灯火通明,这是皇宫里一处永远亮灯的地方,意味着永恒的大光明。
大光明里,文臻远远地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背着一个比她身体还大的大水桶,一步一晃地往门里走,那水桶把她压得整个人成了u形,每一步都晃出大量的水,泼得浑身透湿。
她赤脚,穿一双粗劣的草鞋,草鞋把细嫩的脚磨得血迹斑斑,再被水浸润,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一个淡粉血水横流的脚印。
她瘦得惊人,突起的肩胛骨像两柄小剑似的。露出的脖颈血痕点点,大概是被荆棘刺伤的。
文臻忍不住心生凛然怜悯。
忽然里头灯光变幻,似乎有人经过,那少女脸一侧。
文臻停住了呼吸。
……是闻近纯!
巨大的惊诧和难以言明的恐惧感忽然潮水般涌来,文臻往黑暗里又退一步。
闻近纯似乎有所觉,转头想要看来,但水桶太大太重,她挣扎前行已经耗尽所有力气,前头已经有中年女子的声音在冷冷呵斥,斥她苦行不力,一桶水居然背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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