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孟轻雪挑了二十多年前电视剧里的那一版白蛇,段落是白蛇现原形吓死许仙,去求灵芝草的一段。靳敏敏的学员娄晓云也选了这一版,只不过选段是斗法海,水漫金山后入雷峰塔。这一次的一对一比,是要结合现场观众投票的,越经典的越不好演,因循守旧让人觉得无聊,太过出挑又会违背观众的预期,适得其反。娄晓云是专业的话剧演员,在经验和能力上都比孟轻雪要出挑。老实讲,迟也觉得孟轻雪这次胜算不大。 显然,孟轻雪也是这么觉得的。 迟也看着她,孟轻雪手里还攥着本子,她可能已经等了很久。 他笑了一声:“项老师没指导你吗?” 孟轻雪咬住下唇,好像在下某种决心,“你才是我的导师。”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礼拜避开你吧?” “知道。” “遗照上热搜还不够啊?”迟也的语气里有轻微的嘲讽,看着孟轻雪因为他一句话涨红了脸。 “不是我要炒作的。”孟轻雪有点儿生气了,这是迟也 来不及找编剧重新写本,也没有合适的助演,服化道、舞台布置全部都得重新设计,孟轻雪只剩下三天时间,要排练20分钟的戏——青蛇引诱许仙,一晌贪欢,却在最后将手里的匕首刺进了许仙的胸膛。 “可是……可是……”孟轻雪不知所措,“没有台词……” “说你想说的。”迟也把两张椅子搬过来,拼在一起,这就是等会儿青蛇要和许仙缠绵的“床”。“戏是你在演,你就是青蛇。你不是编剧的傀儡。” 孟轻雪知道他的意思。已经有了完整的故事背景和剧情,台词并不是最重要的。一个演员,不需要拥有多么高的文学素养,但要有能够说台词的基本功。 “我没试过这样即兴……” “这不是即兴,这是排练。”迟也手里搭着椅背,抬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或者你直接认输?” 孟轻雪立刻抿紧唇。有人敲了敲门,项影的脑袋探了进来:“小也?你找我?” “师兄!”迟也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进来。孟轻雪乖乖巧巧,也叫了一声“师兄”。 项影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转了一圈,“你俩干啥呢这是?这么晚了……” “轻雪的戏要全部重排。”迟也朝他比了个手势,眼睛发亮,“演雷川那一版的青蛇。” 项影站在原地,眼睛眨了眨。排练室没大灯,墙壁边上镶了一圈小灯泡,光束笔直笔直往下照,映得项影脸一半明一半暗。他挠了挠太阳穴,干笑了一声。 “你开玩笑呢吧?” 孟轻雪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劲儿,动说了一句:“我要重排。” 项影困惑地看着她,又看看迟也,然后露出了幼儿园老师带熊孩子的表情:“你俩谁出的馊意?” 迟也走上去,一把拽住了项影,把他摁在了那两张拼在一起的座位上,“服装跟舞台的事儿我不懂,师兄,要麻烦你。” “你胡闹……” 迟也打断他,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往下摁,“娄晓云演水漫金山,那是大场面,舞美这一块就别想着跟她比了。咱们一切从简,一张床就够。” 项影坐那儿,看着孟轻雪的表情,好像回过味儿来了,这俩人是认真的。 “不是我说……” “师兄你——”迟也退了半步,一根手指指出来,像施定身法似的,“就是她的许仙。” 这话一出,连孟轻雪都吃了一惊。项影一听说雷川版的青蛇就知道演啥了,当即跳起来:“你怎么不演许仙呢!” 迟也用一种“你说为什么”的眼神看着他。 项影急了:“那我回家你嫂子也得削我啊!” 孟轻雪脸都红透了,“要不然不演这一段也行……” 迟也理都不理她,“嫂子深明大义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换我的话,那就是四千多万个嫂子一块儿疯了。” 项影:“……” 这话说得,也不知道是粉丝占了小也便宜还是小也占了粉丝便宜。 “坐下坐下。”迟也做在他身边,从手机里调出他们要翻演的那一段,塞在项影手里。项影一脸不情不愿地往下看,听到手机里剧烈的喘、息开始响起的时候,就跟手里抓了个烫手山芋似的,一把把手机扔开了。 “你这……” “咱们改话剧,激情戏不用这么长。”迟也面不改色,“师兄不用往下看了?后面的剧情都记得?” 项影挠挠后脑勺。“记得倒是记得……” 迟也突然坏笑了一声:“我猜你也记得。” 这就是暗示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项影无语地瞪着迟也,但迟也二皮脸似的,耸了耸肩,已经开始走戏了,“白娘子被镇在雷峰塔下,许仙苦苦哀求法海,终究无可奈何,回到家中,倒在床上,忽听脚步声传来,进来的是小青……” 他的手往孟轻雪那边一带,示意她“出场”。 “姐夫。”孟轻雪唤了一声,“你回来了?” 项影长叹一声,拿他们没办法。往后一躺,含含糊糊地应了小青。 迟也随即拿出手机来录。他完全不发一言,只是看。项影和孟轻雪两人就这么往下走,哪里接不上了,就自然地往回倒两句。前头家长里短,说起来竟是没完没了。两人都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往下顺到勾、引的情节里。电影里是小青动试探,但不知道是孟轻雪不记得剧情了还是害羞,两人都傻等着对方给信号,到最后词儿说完了,面面相觑了半分多钟,迟也才停止摄影,喊了一句“停”。 “32分钟。”迟也看了一眼视频时长,“来看看,最好缩到5分钟以内。” 两人都凑上来,一块儿从迟也的手机屏幕里看刚才的戏,一句一句台词地过,哪句要留,哪句要删,你该说什么,我该说什么地商议着。项影很快忘记了他刚才觉得这两人是在异想天开,一本正经地投入进去。 迟也:“师兄你的台词尽量少,让轻雪导。” 项影:“嗯。” 迟也对着孟轻雪比划了一下:“你的肢体……要往他身上靠,给一个暗示。” 他重新把项影摁下来,重复了一句孟轻雪的台词,手却似有似无地搭在项影肩膀上,流连到他颈窝和肩膀连接处,然后亲昵地捏了一下。 项影浑身一震,没忍住“噢哟”一声,转头惊异地看着迟也:“你小子有点东西……” 迟也撒开手,示意孟轻雪来。 孟轻雪重复了一遍,依葫芦画瓢,也捏同样的位置。 迟也皱眉:“你推拿呢!” 项影笑得腰都弯了。 孟轻雪红着脸,也想笑,但又不好意思,收回手,不敢动了。 项影替她开解:“小孟才多大,肯定是还没谈过男朋友。不像你啊……”他伸手凌空点了点迟也,“你小子绝对有情况,我回头再审你。” 迟也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 “没生过孩子就不能演妈了?什么谬论。”他看着孟轻雪,“没谈恋爱,总不会连个心里想着的人都没有吧?你是尼姑啊?” 孟轻雪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 项影:“小也!说得也太直白了……” 孟轻雪咬住下唇,“有。” 项影好奇:“啊?谁啊?” 迟也插着腰,仍旧皱着眉头,打断他:“再来!” 项影有点儿下不来台,看了他两眼,突然回头让孟轻雪附耳过来:“你看他那样儿,像不像张老师在片场?” 孟轻雪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眼迟也,恍然大悟似的:“真的诶……” 迟也听见了,嗓门顿时提上来:“放屁!” 一边说,一边心虚地把手从腰上放下去。张念文在片场就老爱插个腰,皱个眉,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项影顿时笑得更厉害了,迟也脸一拉,又把手插回去了。 “我要真是张导,你俩还在这儿嘻嘻哈哈浪费时间?” 孟轻雪一缩脖子,不敢笑了。张念文在片场是出了名的温和儒雅,很少跟别的导演一样骂人。但意外的是,跟他合作过的就没有不怕他的。因为张念文的工作状态非常吓人,他太投入,太专注,在他身边的时候,哪怕分心了一点点,不用他开口,那人自己就觉得这是天大的罪过。 迟也心里说不上来的不痛快,但他知道他们俩没说错。这么多年,他也不是头一回被人说“什么样的老师,带什么样的学生”。 这方面像张念文没什么不好,迟也早就明白他这辈子都脱不开那个人的印记。好歹这还算好的印记,他工作的时候是心无旁骛的。所以他很快把这茬抛到了脑后,啃着指尖,看着孟轻雪的身体像蛇一样盘到了项影身上。 “不行,太露骨了。”迟也直接叫停。 孟轻雪赶紧跳起来:“可是电影里就是这么……” 项影也不赞同:“不用完全学那个。” “电影可以剪辑。”迟也的眉头这一晚上就没松开过,“而且那就是一个噱头,跟咱们这个没关系。” 排练室里安静下来。谁也没意识到现在已经几点了,刚开始的时候还算轻松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他们只是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有同一个怀疑——选这一段,到底对不对? 迟也看着孟轻雪:“小青,你为什么要勾、引许仙?” “我……”孟轻雪犹豫了一番,“我想替姐姐试探他。” 迟也点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没想到他果然是个负心汉,所以我才要替姐姐杀了他!”孟轻雪好像找到了一丝底气,顺着说了下来,“对,所以我捅了他。” “也就是说,你心里其实是恨他。”迟也看着她,“我没看出来你的恨。” “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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