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抬头,就看见去年冬天她见过的沈荷花站在大门外,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两个人都篷头垢面面黄肌瘦,沈荷花的手肘上还渗着血丝,衣服也破了一块,显得狼狈极了。
周阅海马上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肃,看着不请自入的母女两人微微点了点头,&ldo;我是周阅海,你找我有什么事?&rdo;
沈荷花看着周阅海,眼里忽然涌上泪光,脸上却染上一抹红晕,&ldo;二海哥,我是小荷花啊!小时候你还给我捉过蚂蚱编过蝈蝈笼子呢,你还记得不?&rdo;
周阅海面无表情地摇头,&ldo;六岁以前的事我记得的不多。&rdo;
周小安在他身后闷闷地咳嗽了一声,小叔你太不厚道了,都记得是六岁以前的事,还这么跟人家说,明摆着就是告诉人家,&ldo;我记得,但我不想承认&rdo;嘛!
沈荷花却并不这么认为,不住地提醒他,&ldo;我知道,你六岁那年生了一场病,是为了给我买花衣裳大冬天的去河里抓鱼给冻着了,病得太狠了,以前的事就忘了。二海哥,你不记得没事儿,这些我都记着呢!&rdo;(未完待续。)
第二五九章随根儿
&ldo;是吗。&rdo;周阅海对沈荷花的话并没有多大反应,对这个童年玩伴也并不热情,对她的话只是保持基本礼貌地回应了一句就再不搭茬了。
沈荷花却好像并没有看出他的冷淡,还在热情地跟他回忆童年趣事。
&ldo;二海哥从小就比一般孩子能耐,春天去山里掏鸟蛋,每次都能掏着不老少,自己舍不得吃,都给我送去了。那时候我……大娘总跟我娘送说&lso;让孩子可劲儿造!吃完了让二海再去掏&rso;!&rdo;
沈荷花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ldo;在咱们这边这几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享福的日子,二海哥,我今年三十多了,就那几年可劲儿吃饱过,这都是跟着你享的福……&rdo;
周阅海很显然对她的话不感兴趣,&ldo;沈荷花同志,你找我有事吗?&rdo;
沈荷花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一味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ldo;二海哥,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我走那年大海哥捎回来几斤面,说是你跟他说没吃过白面条,过生日想吃一碗。
我看着了非要吃,我大娘就给我擀了。擀好了我一口都没让你尝,还把剩下的面都带走了……我现在一想起来就后悔。你说我当时咋就那么馋呢!真恨不得煽自己几巴掌!咋能让你想了那么多年,过生日连顿面条都吃不上!&rdo;
说着竟然就真的煽了自己两耳光,脸都煽红了,一点都没有留情。
周阅海眉毛都没动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来叫他走的人。可惜那人听得入了谜,竟完全忘了自己的任务,根本没看懂周阅海的眼色。
周阅海也不再耽搁,对沈荷花莫名其妙的忏悔丝毫不往心里去,&ldo;沈荷花同志,你说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河道清淤那边还在等我。&rdo;
沈荷花仰头看着周阅海,像在膜拜一个遥不可及的梦,&ldo;二海哥,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长得高,心里也有成算,现在个子这么老高,也有大出息了。你这回带着乡亲们清淤,咱们十里八乡都把你当菩萨贡着!我们生产队的人知道咱俩以前……都开始高看我一眼……&rdo;
一直躲在沈荷花身后的小姑娘不住地拉她的衣襟,一眼一眼地偷看周阅海,好奇又带着莫名的热切,声音小小地提醒母亲,&ldo;娘,俺婆说让把俺舅带回去……&rdo;
沈荷花一把甩开女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小姑娘羞恼得满脸通红,咬着嘴唇再不敢说话了。
&ldo;二海哥,你救救我们娘儿几个吧!&rdo;沈荷花这次是真的哭了。
&ldo;自打去年春上起,我们就被生产队给&lso;管上教育&rso;了,一步都不让我们出村,想去大队供销社买个盐都要打报告!二海哥,我男人死了几年了,我们孤儿寡母活得太不容易了……你要是再不管我们,我们娘儿几个就要没活路了……!&rdo;
搓着衣角眼泪汪汪的小姑娘又忍不住小声纠正沈荷花,&ldo;队上对咱家那叫&lso;管制教育&rso;,比村里的-右-派-好多哩,上哪儿都不耽误。那些-右-派-让人给画个圈就得在里面待着,一步都不行出哩。&rdo;
沈荷花不搭理女儿的嘀嘀咕咕,热情地看着周阅海,太过露骨强烈,浑浊的眼睛显出明显的贪婪来。
周阅海不再跟她客气,&ldo;沈荷花同志,如果你现在是正在接受生产队的&lso;管制教育&rso;,应该不允许你出村,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会跟你们队长把你今天的行为如实汇报,让他继续帮助你努力进步。&rdo;
沈荷花非常震惊,&ldo;二海哥,你,你不管我们了?你咋说变就变了?&rdo;
周阅海索性不去管她莫名其妙的想法,冲来叫他走的人点点头,&ldo;麻烦你去一趟前洼村,跟生产队长打个招呼,他们的管制对象擅自离村,对管制人员看管不利可能会造成重大革命错误,请他们来把人接回去。&rdo;
沈荷花吓得一下慌了手脚,&ldo;二海哥,你,你咋翻脸不认人呢!你忘了你小时候你娘不让你吃饱,我娘还给你求过情……&rdo;
小姑娘也顾不得害羞,害怕地看着周阅海,&ldo;舅!你别让他们把我和我娘抓回去!我们这回就是偷跑出来的,我们在红薯地里爬了好半天才逃出来,要是被抓回去又得被罚劳动,去年我娘被罚了好几回,就是为了……&rdo;
&ldo;枣花!我撕烂你的嘴!&rdo;沈荷花一巴掌打在小姑娘的头上,把她的话煽了回去,忍不住又狠狠煽了两巴掌,&ldo;你瞎说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谁跟你亲你不知道啊?!我是你亲妈!要不是我把你带出来,你现在早让你奶卖了!&rdo;
来叫周阅海的人这次配合度比较高,杨声问他,&ldo;周同志,我用让沈队长带绳子来不?他们队里最近游街批斗的名额好像少了一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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