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冲转身取出两卷竹简,道:&ldo;我闻你喜好读书,这两卷尉缭子兵书乃是汉时旧物,备有先人批注。今日赠与你,回去好生研读,日后定有所得。&rdo;
&ldo;诺!&rdo;
桓容再次拜谢,捧着两卷兵书告辞离开军帐。
同典魁钱实汇合后,回首再看桓冲军帐,桓容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人人都认为他喜欢读书?这名声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竟然江州的叔父都已知晓。
桓容离开不久,桓豁来见桓冲,得知桓冲将两卷尉缭子送了出去,当场愕然。
&ldo;平日里宝贝得紧,不肯予人一观,我想借都借不出一卷,今天竟是两卷都送出去了?&rdo;
桓冲没有回答,端起茶汤饮了一口。
&ldo;幼子,你这么做不怕惹怒长兄?&rdo;桓豁沉声道,&ldo;长兄之志你也知道,桓容……终究有晋室血脉。&rdo;
&ldo;我知。&rdo;桓冲叹息一声,道,&ldo;长兄今有七子,两子呱呱坠地,能否序齿尚未可知,余下诸子,阿兄以为哪个可承其志?&rdo;
&ldo;这……&rdo;桓豁当场被问住。
&ldo;桓熙无才鲁莽,刚愎自用;桓济已是废人,且心胸狭隘;桓歆不提也罢。桓祎不喜读书,天性憨直,不识黍麦。&rdo;
桓冲一个个点评,每说出一句评语,声音便沉上一分。
&ldo;我观长兄诸子,唯五子有才。今日之事便是佐证。&rdo;
&ldo;你说的确是实情。&rdo;桓豁捏了捏额际,道,&ldo;然其出身注定不得长兄喜爱。&rdo;
&ldo;那又如何?&rdo;桓冲压低声音,道,&ldo;古之高位,向以能者居之。&rdo;
&ldo;你……&rdo;桓豁的手顿在半空,诧异的看向桓冲。
&ldo;阿兄,纵观前朝,开国之君雄才大略,后继者庸碌不堪,王朝基业可能长久?&rdo;
桓豁沉默了。
&ldo;始皇帝扫除六合,一统八荒,何等英雄盖世!二世皇帝登位,暴虐无度,残害手足,更任用jian佞,不理朝政,终引得民乱纷生,战火燎原,偌大王朝两世而亡。&rdo;
&ldo;如登位者是公子扶苏,蒙氏将领未曾自弑,未必有汉室四百年基业。&rdo;
桓冲放下茶盏,视线锁住桓豁。
&ldo;今华夏战乱百年,北地为胡人盘踞,汉家正统偏安南隅,难有承平之时。长兄年届六旬,你我均是半百之年,纵能够取代晋室,倘若后继无人,又能维系多久?&rdo;
&ldo;幼子!&rdo;桓豁大惊,忙站起身,大步走到帐门前,挥手一把掀开帐帘,确认守卫俱在三步之外,他人不能近十步之内,方才略松口气,回到帐中,对着桓冲皱眉。
&ldo;幼子,军营中进出繁杂,出口之言还需谨慎。&rdo;
桓冲笑了笑,道:&ldo;阿兄,长兄之心人尽皆知。&rdo;
满朝上下,谁不晓得桓大司马盯着帝位。就连台城内的太后和天子都晓得,一旦北伐取胜,皇姓怕要换上一换。
桓豁看着桓冲,深深叹息一声。
&ldo;你真的看好桓容?&rdo;
&ldo;是。&rdo;桓冲正色道,&ldo;长兄身具雄才,然事成与否不可预期。一旦事情不成,桓氏必将衰落,诸子侄中唯桓容有晋室血脉,可重振桓氏一族。&rdo;
桓温有jian雄之志,只想着成功,从未想过失败。
桓冲则不然。
身在局外,他比桓温看得更远,也更加透彻。故而,比起其他几个侄子,他更看好桓容,是以整个家族为出发点,未言成功先虑失败。
桓豁眉心深锁,认为桓冲所言有理,却碍于桓大司马的态度,始终拿不定主意。
兄弟俩对坐整个时辰,仍未能达成一致。
只不过,桓冲句句在理,桓豁总算听进几分,今后未必会刻意提点桓容,但在必要时总会护上一护。
这样的变化,桓大司马没有想到,桓容更加没有。只能说有心栽花,无心插柳,人心的变化当真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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