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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第1页）

孙恩一家，世代信奉五斗米道。这是道教最早的派别，东汉顺帝年间，由张道陵创立于四川鹤鸣山（今四川大邑县北）。张道陵的孙子张鲁长期在汉中传道，信徒众多，最终割据一方。孙恩起兵俗称起义，正史称为叛乱，我看还是折中立场，以中性词&ldo;起事&rdo;为好。他起事后，会稽（今浙江绍兴）等八郡群起响应，&ldo;旬日之中，众数十万。&rdo;他随即自称&ldo;征东将军&rdo;，设立官职，徒众称为&ldo;长生人&rdo;。&ldo;其妇女有婴累不能去者，囊簏盛婴儿投于水，而告之曰：贺汝先登仙堂，我寻后就汝。&rdo;母亲以这种方式解决后顾之忧，难免有邪教特征。孙恩也毫无远见，干事如同散户炒股，只知追涨杀跌。起初听说有八郡响应，他喜形于色：&ldo;天下已无大事，过几天咱们就能穿着官服去建康！&rdo;后来听说刘牢之大军前来，立即改变语气：&ldo;就算割据浙东，总能做个勾践！&rdo;等刘牢之带兵渡江南下，他再度调低目标：&ldo;即便逃走，也不丢人!&rdo;

第25节：唱筹量沙大将军（2）

孙恩每到一地，总是烧杀抢掠：杀地方官，劫掠财物，烧毁房屋，甚至砍伐树木，填埋水井，极度疯狂。他出身于次等门第，所以碰到望族子弟绝不手软。会稽内史王凝之是第一个倒霉鬼。王凝之名声平平，但其父名头无比响亮：王羲之。王羲之有七个儿子，小儿子王献之名气最大。这父子八人名字最后都有个&ldo;之&rdo;字，还包括王凝之的四个儿子。一般说来，不能直呼尊长的名字，其中的字也不能用。所谓避讳。《宋书?武帝本纪》中凡是不能不提到刘裕，都称&ldo;刘讳&rdo;。唐朝诗人李贺更倒霉，父名晋肃，&ldo;晋&rdo;与进士的&ldo;进&rdo;同音，所以他连参加进士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不得不愤怒地大吼：&ldo;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衣如飞鹑马如狗，临岐击剑生铜吼&rdo;；&ldo;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唱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rdo;

王羲之的儿孙，为何如此&ldo;不讲究&rdo;？

有人认为这正是五斗米教信徒的特点。是否如此难以实证，但当时五斗米教极度盛行却是事实。比如王凝之就在教。孙恩即将兵临城下，他不调集人马组织防御，而是踏星步斗、拜神起乩，然后告知部下不要惊慌，他已经请到&ldo;鬼兵&rdo;‐‐天兵天将‐‐下凡，守住各路要津，贼兵必不能犯。

很幽默吧？

王凝之的妻子谢道韫，大约算得上效率最高的成功诗人，只因一句诗便名垂青史。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曾经拿她比喻林黛玉：&ldo;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rdo;事情的起源，是谢安有次召集儿女子侄训话，俄而大雪骤降，谢安灵机一动，便出了道现场考题：&ldo;白雪纷纷何所似？&rdo;其侄谢朗答道：&ldo;撒盐空中差可拟。&rdo;侄女谢道韫则说：&ldo;未若柳絮因风起。&rdo;

这一咏雪名句，随即光耀千古。

当时王凝之的外孙正好在王府。孙恩杀掉王凝之及其儿子后，还想杀掉这个小孩儿，谢道韫厉声喝道：&ldo;事在王门，何关他族？此小儿是外孙刘涛，如必欲加诛，宁先杀我！&rdo;孙恩这才停止屠刀。

孙恩给东晋制造了大麻烦，倒让刘裕拣了便宜。刘裕也是寒门出身，虽然《宋书?武帝本纪》中说他是刘邦之弟楚王刘交之后，但杨度给杜月笙当清客时，曾经替他续家谱选祖宗，否决了晋朝名将杜预和唐朝宰相杜如晦，最终确定为杜甫。所以这事听后只能会心一笑。反正刘裕曾经在新洲（今江苏镇江市西长江中）伐荻为生，因欠人社钱，被绑在拴马桩上，其困窘可知。

刘裕捡到的，是谢家的便宜。

谢琰参加过淝水之战，声望很高，所以朝廷委派他与刘牢之一同平叛。然而此人名不副实，&ldo;无绥抚之能，而不为武备&rdo;，每日只是饮酒清谈。孙恩大军推进到会稽城外三十里时，将军们纷纷建议整顿军备，在湖中布列水军，设下埋伏，但谢琰根本不听。等孙恩大军赶到，晋军还没吃饭。此时谢琰勇气大发，声言&ldo;先灭此寇而食也&rdo;。这话他肯定是从书中读到的。而且当时只想着韩信，却忘了晋顷公。他会是韩信么？当然不可能；最终兵败身死，两个儿子一同丧命。只可叹那些士兵，都是饿死鬼。

南渡之初，广陵（今江苏扬州）和京口（今江苏镇江）聚居着大量的难民（檀道济就流落于京口）。谢玄出镇广陵时，从中选拔骁勇敢战之士，如刘牢之等，组建新军。后来谢玄改镇京口，京口当时又名北府，所以这支军队被称为北府军，是晋军主力。淝水之战，便是北府军之功。如今谢琰一死，军权逐渐落到刘牢之手中。刘裕当时是刘牢之的参军。孙恩杀掉王谢子弟，腾出来的位置都给了寒门子弟。

孙恩之乱起于公元399年，那年年逾六旬的法显和尚从长安出发，去天竺（今印度）取经。当时刘裕身处下层，甚至还要担任侦察任务：&ldo;牢之命高祖（刘裕）与数十人，觇贼远近。会遇贼至，众数千人，高祖便进与战。所将人多死，而战意方厉，手奋长刀，所杀伤甚众。&rdo;刘裕都要赤膊上阵，檀道济自然不可能坐办公室，因此史书中难以找到其光辉足迹。他真正以将军的面目出现，还是在平定桓玄叛乱的时候。那时他和两个哥哥檀韶、檀祗一起，都在刘裕帐前效力。檀道济还像刘关张桃园三结义那样，收了两个赫赫有名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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