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将余绪(1)
高敖曹跟李广一样,没有留下一个像样的、可以写入教科书的战例。比起李广,他更是籍籍无名。然而名声并不等同于实际价值。就像股市上的许多垃圾股,价格全部炒翻天。 客观地说,写到现在,最打动的将军既非白起李牧,也非韩信李广,而是籍籍无名的高昂高敖曹。打动我的不是其兵韬将略,而是其鲜明的性格;所有这些名将中,他身上的侠客色彩最为浓厚。 如果没有刀砍城门和桥下藏身的无奈情节,那么他不够可爱,因为不真实; 如果仅有这样的情节而不敢主动赴死,那么他还是不够可爱,因为太普通; 他两者占全,所以我喜欢。或曰敬仰。套用毛泽东的话,叫&ldo;为之神往&rdo;。尽管我喜欢端坐读书,注定要作老博士。我甚至这样想,所有的读者都应该感谢高敖曹,他以生命的代价,为我们抒写了神奇的历史故事。 《太平广记》中载有高敖曹的三首诗,其中《征行》是这样写的:&ldo;龙种千口羊,泉连百壶酒。朝朝围山猎,夜夜迎新妇。&rdo;放荡不羁,豪情满纸。这些诗是否确实出自高敖曹手笔,可能还有争议,但我倾向于赞同。因为豪情不低,文采不高,口吻语气跟那个问题少年非常贴谱。 高敖曹年轻时的偷鸡摸狗惹是生非,当然不值得提倡。不过这都是现在的观点,被长期和平繁荣后造成的极度秩序过滤后的观点。它并不适用于当时。生逢乱世,会哭的孩子多吃奶,会闹的孩子应该也能多吃奶。高敖曹的性格,应该是当时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所浸染而成,非人力所为。 不妨这么说,这是魏晋风度的流风余绪。 况且,谁又没有过青涩的少年时代,荒唐的青春期呢? 当时鲜卑人普遍轻视汉人,汉人当然也不喜欢鲜卑人。民族情绪很重。高欢军中也是如此,故而起兵之前,他先以此约束部众。不过那种情绪氛围,一纸命令岂能消解。可以这么说,命令越严厉,问题就越严重。类似如今的诚信问题。而就在那样的环境下,高敖曹赢得了&ldo;各族人民&rdo;的普遍尊重。确切地说,是人人都敬畏。你可以不喜欢他,但绝对不敢藐视他。主帅高欢已经全然鲜卑化,在军中传令都说鲜卑语,可只要高敖曹在场,他就自动改说汉语。 一句话,高敖曹为整个汉族赢得了尊重。 高敖曹在虎牢练兵期间,曾经跟北豫州刺史郑俨祖握朔‐‐一种失传的游戏,估计类似飞行棋。正玩得兴起,御史中尉刘贵召郑俨祖商议军情,但高敖曹怎么说也不放对手走。不放就不放吧,还把使者用木枷枷于一旁,暂且扣留。那使者是鲜卑人,向来骄横,更兼占理,便不住嘟囔:&ldo;枷则易,脱则难。&rdo;意思很明白,擒虎容易纵虎难,我看你最后怎么收场;高敖曹闻听火起,随手抄起一把刀,往他脖子上一抹,喝道:&ldo;又有何难!&rdo;话音未落,人头已经滚落于地。刘贵得到消息,也不敢怎么样。 次日他们俩同坐议事,正巧有人报告治河工程出现安全事故,淹死了许多民工。刘贵说:&ldo;头钱价汉,随之死!&rdo;意思是汉人的性命一钱不值,淹死就淹死,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话可能带点情绪。不管怎么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平白无故杀掉人家的使者,人家面子何在?但高敖曹可不管这一切,拔刀就砍;刘贵躲闪过去,奔逃回营,高敖曹不依不饶,又下令击鼓,准备召集人马攻击;侯景等人苦劝多时,高敖曹这才罢休。还有一次,他去相府拜见高欢,门卫因故不肯放行,他怒不可遏,弯弓搭箭就朝门卫射去。丞相门房七品官,这可不是刘贵的使者。然而高欢也并不怪罪。 高敖曹此举,是否过分?我的答案是不,一点都不。个体尊严已不容侵犯,更何况还牵扯到民族尊严。事关大体,绝对不能含糊。破坏民族团结,不论现在还是过去,都必须受到惩罚;矫枉过正矫枉过正,不过正又如何矫枉? 看到这里,高永乐不放高敖曹进城的原因,想必你已经猜到。这一点,史书并无明确记载,但可以肯定,与他这种绝不低头的秉性脾气有关。这在汉人看来是英雄气概,在鲜卑人眼里恐怕就是妄自尊大,总想找个机会挫挫其锐气。他的死对于高欢来说,恐怕跟刘邦得知韩信死讯时的感觉相同:且喜且怜之。那种桀骜不驯,要说领导完全不在意,肯定也是瞎话。否则人命关天,高欢为何只打高永乐两百军棍了事? 高敖曹的弟弟高季式,不知是否受兄长影响,也是豪武过人。他养有私兵‐‐所谓部曲‐‐千余人,八百匹战马,全副武装,境内有贼寇便主动征讨。濮阳(今山东鄄城北)杜灵椿、阳平(今山东馆陶)路叔文作乱,高季式不等诏令,便将其剿灭。这两个地方离邺都很近,私家武装擅自出动,胜遭人嫉恨,败将生罪愆,部下都劝他别这样,他说:&ldo;我与国家同安危,岂有见贼不讨之理?若以此获罪,吾亦无恨。&rdo;
战将余绪(2)
高季式豪迈善饮,曾经会同左仆射司马子如,将高欢器重的主簿‐‐贴身秘书‐‐喝死。司马子如磕头请罪,推荐魏收继任,高欢不满意,又让高季式推荐;高季式推荐的陈元康后来深受重用,这才了结。 高季式与光州刺史李元忠是酒友。有天夜里,他在高敖曹替他讨来的济州刺史任上喝酒,喝着喝着忽然想起李元忠,便打开城门,令左右乘驿马持酒一壶送到光州。喝酒没事,乘驿马送酒有事,夜开城门尤其犯忌。北朝军队也向来怕夜战。但朝廷并未降罪。黄门郎司马消难的父亲是司马子如,岳父是高欢,势盛当时。他有天找高季式玩,被酣歌留宿。次日早晨,高家重门紧锁,还不放司马消难上朝。司马消难说皇帝还有这事那事,高季式说你少来这套,我是怕死的人吗?不一会儿,左右送来酒,司马消难不肯喝,高季式便让人拿来车轮,先套在司马消难脖子上,又给自己套上,然后再劝酒。司马消难&ldo;不得已,笑而从之&rdo;。高季式这才下令拿掉车轮,又留了他一宿。当时色鬼高澄辅政,把这事告诉皇帝,皇帝便赐司马消难美酒数石,珍羞十舆,同时下令,朝臣中谁跟高季式对脾气,一同过去欢歌达旦,纵情畅饮。 写到这里,我总会想起军校的同学张红雨。他跟高敖曹极度相似,有一回一言不合,挥拳要揍我们的副队长。副队长已是中尉军官,是绝对的上级,因此这事细说起来性质很严重,可以上纲上线。然而我们队长私下里却这样批评副队长: 谁不知道张红雨什么臭脾气,你干嘛要惹他? 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人可以不要功名,但不能不要性情;你可以不当侠客,但不能缺乏侠情。这一点,高敖曹可谓千古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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