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他。他冲我点点头,仿佛在说,我在这里,不要怕。
楼层打扫卫生的阿姨进屋来换垃圾袋,看我们神色凝重的杵着一屋子人在这里,就多问了几句。
她说:&ldo;你们这种我在这里干了几年见多了。其实,医生不好给你们明说。就是你们把老人这么拖着,花费高,他也受罪,最后还是撑不了几天。&rdo;
保洁的阿姨几句话点破了这事。
伯母说:&ldo;这位大姐说的是。&rdo;
奶奶替爷爷掖了掖被子,&ldo;要是这件事由我做主你们同意吗?&rdo;
伯母说接嘴道:&ldo;妈,你说怎样就怎样。全凭你做主。&rdo;
奶奶顿了顿说:&ldo;老头子这么多年躺着,其实有些时候我觉得是我硬留着他,让他一直受罪。我心里一直有这么个念想,就是二子没了,我得守着他,盼着他有天能醒过来。&rdo;
她又说:&ldo;这是我逼着你们给他出钱,每天住在病房里,我身体不好,就只能请护工。这些年,你们付出多少,我也看到了。为的就是我那点念想,我怕我要是没了这念想,也就想随着他们父子两去了。&rdo;
&ldo;可是,事情也有个头。现在都这样了,语气再糟蹋几天,不入就让他走吧。&rdo;奶奶说完,叹息了一声。
伯伯说:&ldo;那我去叫医生来。&rdo;
其他人全然应允。
我走到床前,静静的看着爷爷。
他的嘴里塞着一根很粗的呼吸管,用白色的的胶布固定着,管子使得嘴被迫微微张开。面容消瘦蜡黄。我很多年都没有认真的看过他,记忆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了的身影。
奶奶是那种瘦小的身形,都说我有点像奶奶年轻时候的模样,而爷爷把自己矮矮胖胖,肤白发卷的特点全部遗传给了爸爸。小时候,他对我的溺爱远远超过我爸。有一回,我因为在乡下惹了虱子,奶奶一边讥
讽外婆和外公,一边解气似的当着他们的面,用推子把我的头发给剃了。结果巷子里的孩子们就说我是小尼姑,不跟我玩儿。爷爷就做了很多小玩意哄着他们不欺负笑话我。
过了不久,伯伯叫来医生。护士又拿着表格给他们签字。
伯母问:&ldo;撤掉机器就行了?&rdo;
护士点点头。
奶奶不太忍心看,就被其他的亲戚扶出去了。
我站在那里,淡淡的说了一句:&ldo;我不同意。&rdo;
这声音不大,可是这四个字却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伯伯和主治大夫同时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说我不同意。&ldo;我重复了一遍。
伯母止住眼泪,像看怪物似的瞅着我:&rdo;薛桐。&ldo;
在家里,我从来没有拂逆过长辈,更别说在这种公众场合。
伯伯解释:&rdo;小桐,这是你奶奶同意的。&ldo;
我说:&rdo;可是我不同意。我爸死的早,所以我替他说。要是他还在,也肯定是这么个想法。&ldo;
医生瞅了瞅我,又瞅了瞅伯伯,有点不耐烦地说:&rdo;你们家属先商量好再说,我那边事还很多。&ldo;说罢,跟护士使了个眼色,变离开了。
伯母顿时来气:&rdo;你一个小孩,懂什么?你知道这么拖着一个小时得多少钱吗?你爷爷没工作,没社保,全都得自费。你体谅过别人吗?现在又不是我们不给他医,是只能这样了,你亲耳听到医生说的。&ldo;
我咬着唇,也犟上了:&rdo;你们不就心疼那点钱吗?大不了我起早贪黑多挣点钱,卖血借债还给你们,我……&ldo;
慕承和从后面拉了下我的手臂,示意我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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