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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突变(第1页)

在太原城又勾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薛照野就带着玄甲军回雁门了。

停了一天的雪,早晨又断断续续的开始下,天阴沉的似一块铁板。独孤绥从起床时,心情就不太好,昨夜他与薛照野同榻而眠,几乎聊了一晚上,直到四更天时,薛照野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独孤绥却没合眼,直勾勾的瞪了一夜。

他比薛照野先起,吩咐厨房煮了一锅饺子,亲自端回房中。薛照野洗漱穿戴好,玄甲在身,冰冷严肃,看到独孤绥端着饺子进来了,忽然笑起来,“出门的饺子回门的面,你还挺懂。”独孤绥拿了两双筷子,冷冷淡淡的,“吃吧,吃完了滚回去。”

“狠心,一年到头,就见这么一次,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送送哥哥?”薛照野坐下来,开始吃饺子。他心知肚明,独孤绥自然是舍不得他,若表现的太过温情,两人难免牵肠挂肚,太过于伤怀了。

二人一起吃完了饺子,独孤绥送玄甲军出城,走过了几座长亭之后,薛照野回过头,“行了,就送到这吧,来年还有再见的时候。”

纵然独孤绥再舍不得他,此时也要分别了。他点点头,“保重,到了给我写信。”薛照野答应了,独孤绥从怀中拿出一对镯子,“这是我三哥,托我转交给你,让你送给燕副帅的。是她去年生辰的贺礼,补送的。”

薛照野接过了玲珑剔透的镯子,忽然笑出,“这华而不实的东西,燕将军估计不会喜欢,三庄主也太不会讨女人欢心了。得,镯子我收着了,会替他转交的。”薛照野要上马,独孤绥有心想和他抱一抱,但是碍于在场人多,也就作罢了,他呼出一口气,“走吧,一会儿雪下大了,山路又不好走了。”

“我走了,来年再见。”薛照野翻身上了马背,一提缰绳,动作十分的潇洒,毫不留恋。忽然之间,他又调转马头,从怀中摸出个什么物件,丢给了独孤绥,“送你的,新年贺礼。”独孤绥伸手接住,摊开掌心,原来这是一枚狼牙,上面串了一根绳子。这枚狼牙的表面已经被打磨的十分圆滑,温热,想必是那人常常在手中盘玩。

再抬头去看,薛照野已经骑着马跑远了。独孤绥抿了抿嘴角,将狼牙吊坠套在脖子上,塞进了里衣中。

独孤绥回了太原的驿站,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坐在先前两人躺过得床榻上,抚摸过床褥,被子已经凉了。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决定不再为儿女情长发愁,既然已经送走了薛照野,他也该整顿一下队伍,与独孤九一同返回山庄过年了。

午间与独孤九一同在酒楼用膳,两人点了一盅当地的名酒,名为杏花酿,店家给热好了端上来。

“我在东市买了一些新矿,从渤海国运过来的,从前市面上没有。回头送到风雷刀谷,造一批新的兵器试试,如果品相好,就往东南卖。”独孤九涮着肉片,热气氤氲之间,一双明亮的桃花眼闪着精打细算的光来。

“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去,如何?”独孤九又说。

独孤绥:“也好,不过我不懂经商,去了也只能给你打打下手。”

自从独孤九年满十八之后,就很少在山庄待着,他天南海北,四处闯荡,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中人。上到庙堂,下至草莽,他都认识些。独孤九的路子多,这几年渐渐地管理起了山庄的生意,霸刀山庄比起十几年前的没落,这些年倒是有了些起色。

“心情不好?”独孤九眼光如炬,他见自己这堂弟连饮了三杯还一言不发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独孤绥摇了摇头,拿筷子蘸着酒,抛出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九哥,你对玄甲军了解多少?”

独孤九从善如流地答:“唐高宗在世时创建的军队,数十年来一直戍守边关,抵御外敌,偶尔也执行一些秘密任务。玄甲军当今的统帅薛直,乃薛仁贵将军之后,十八岁就担任了玄甲军统帅,至今也快二十年了。”他顿了顿,“这些你比我清楚,怎么,有什么疑问?”

“玄甲军是戍边军,保卫大唐边境安定,如同铁桶一般,坚固牢靠。”独孤绥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碗碟,发出叮当碰撞的声音,眼神飘忽不定,“可是当今圣上,仿佛不怎么待见玄甲军。不说逢年过节的犒赏,就连军饷也时常不能按时发放……九哥,你说当今圣上,是当真昏庸,还是一直以来都忌惮玄甲军,故意打压?”

独孤九饮了一杯酒,听他说了这番话,只平和的笑了笑,“你管的可真够宽的,都开始替皇上操心了。”独孤绥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明白,皇上怎么薄待玄甲军至此。”

锅子冒着热气,独孤九夹起一片肉进去涮,“年纪大了,色令智昏呗!皇上现在宠爱杨贵妃,又重用杨国忠,朝中六部,结党营私,有一半都是杨国忠的家臣,杨国忠为了讨皇上的欢心,在京郊兴建亭台楼阁,作为欢饮夜宴之所,可这些年来,国库空虚,税收都比历年高了许多。这银子只能从军费中克扣了,层层盘剥下来,哪还有军饷发给玄甲军这种天高皇帝远的戍边军的?”

盛世将倾,海晏河清,皆是假象。

独孤绥忽然想起前天夜里,他与薛照野一同在城楼上看焰火,那人还说,见到百姓安居乐业,此生足矣。

他心中泛起一阵苦楚,又无处话说,只好举杯痛饮。

且说这边的薛照野出了太原,离了官道,一路往西北走,朔风愈烈,风雪袭人。他们先前骑的马都在与刺丹游骑的混战中被砍死了,这些马是太原兵营中的,是比不得那些养在雁门关,喝着西北风长成的战马,才顶着风雪走了大半天,这些马便支撑不住,跪倒在了雪地中。

“马都走不动了,看来今晚是没法回到雁门山了。”一名同僚跑来,与薛照野说话。

薛照野看了一眼无边无际的雪原,心中生出了些不安的念头:“不行,必须得赶回去,夜长梦多,恐怕生变。”

“可是马儿实在走不动了。”那人说,薛照野面无表情的抽出了马鞭,走到拉兵械的车架前,抬手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马臀,惊起一阵嘶鸣,他冷冷的说:“那是因为打的太轻了!继续走,不准停。”

这个年轻的将领平时总是嬉皮笑脸的,与将士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然而一到了战场上,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薛照野是薛直的义子,将薛直沙场上浴血力战、说一不二的秉性也继承了大半,只要他绷起脸色下达命令,就无人敢和他叫板。众人得了命令,继续策马往前赶。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拉车的马终于经受不住风雪的摧残,跪倒在了雪地中,连带着车子也翻了。薛照野的马早就跑死了,被他弃在雪地里,他听到后面传来的响动,连忙提着刀跑了过去,只见车子翻了,装兵械的箱子也开了口子,里面的冷兵器散落了一地,最可气的是,数十辆车子的车辙断了,无法再系马前行。

这荒郊野岭,大雪漫天,没了马匹,可怎么拖着这些箱子走?离雁门关还有上百里的路程,恐怕天黑之前无法到达了。

薛照野前后张望了一下,只见茫茫的原野,是铺天盖地的雪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歇脚躲避风雪的地方也没有。正当此时,薛照野忽然感到大地震颤,他侧耳问旁边的士兵,“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那名士兵摇头,“没有,怎么了?”

薛照野皱起眉,他蹲下来,拂开地上的积雪,露出黑色的地表,将耳朵贴在上面。一阵阵的铁蹄声由远及近,渐渐逼来,薛照野站起身,提起刀,对众人道:“有敌兵!打起精神来,准备应战!”

只见北边的矮坡后,忽然蹿出了一队提着火把的轻骑,他们迎着风雪、手持双刀,身着胡服,极快地保卫了这三十来名玄甲军。薛照业抽刀持盾,将身旁的小兵不动声色地掩在身后,雪亮的刀背反射着胡人手中的火光。

“五十多个蛮子,不好应付。”旁边的士兵说道。薛照野道:“让弟兄们拿上武器,小心防守。这群蛮子不是刺丹部的人,来路不明,不知有什么意图,一会儿打起来了你就趁乱冲出去,回赤塘关找援军,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头。”

士兵点点头:“好!你们万事小心。”

薛照野勾起嘴角,火光从他眼中掠过,“不用担心,你走就是。”话音刚落,他左手的厚重玄盾猛地向包围圈的胡人马蹄掷去,铲起一片积雪,打乱了敌人的视线,顷刻之间,胡人的战马被撂倒了一片,蛮子的叫骂声骤起,兵荒马乱。

“跑!”薛照野持刀劈倒了面前的三个胡人,打出了一条通道,他在同僚背后轻轻一推,将那人送出了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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