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俩之间的过节,编书的用一整本都写不完,狭路相逢举剑便刺之事大大有之,长恨刻骨,不可消解。然而今生从头开始,在夜路之上相对而立,竟然见面不识。江明衍碰见宿淮双,是在苍梧山主山某一处上山的曲桥边。主山周边多的是曲桥,除了通往六峰的几座之外,还有不少通往其他地方,只是没有地标,不是上清宗的弟子,随意上桥很容易迷路。看见宿淮双的时候,对方仍然穿着白天那身黑底金纹的礼服。没有背剑,面色冷漠,似乎正要回峰。江明衍正在找去净玄峰的路,微笑着灭了灯打算尾随他而去,谁知方才走了好几步,立刻就被宿淮双察觉了。少年转过身,冷厉的目光刀一样剐过来,似乎想要拔剑,探手却摸了个空。江明衍被他的目光定在几步之外,心中无端升起几分烦躁。在江鸣鸢十年如一日的厌烦目光下,江明衍可以做到丝毫不在意。无论她如何厌恶、如何排挤,都能送上一张毫无威胁的笑面,只因她还有利用价值,再者江明衍本身也不如何看得上她。上一世轻轻松松就能将她算计致死,这一世也不需要过多戒备。但现下被宿淮双这样一盯,他心中确确实实地感到了烦躁。这个宿淮双,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向来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只有给他添堵的份。对于他的忍耐度,早在前世就被江明衍无限拉低。然而少年望向他的眼神之中除了警惕,只有全然的陌生。宿淮双微微绷紧了身体,视线扫过广袖上的濯神纹,道:“江氏的人,跟着我做什么?”他的声色冷硬,同前世的语气毫无差别。同样的,因为夜色模糊,再加上换了身衣服,他也没认出面前人究竟是谁。江明衍姑且绷住了笑容,带着不似作伪的善意道:“并非尾随,只是灯熄了又迷了路,想找你帮帮忙,又不知如何称呼。道友是净玄峰伏宵君的弟子?”宿淮双不语,抬起手,一道灵光飞入纸笼,只消片刻,笼中便有火光微微一晃,暖光逐渐蔓延开来。江明衍不着痕迹地将灯笼放低了些,状似无意地上前一步,口中诚恳地道谢:“多谢这位道友。不知我若要回去,应该走哪条路?”近了一步以后,空气之中一直漂浮着的、一缕极淡的煞气逐渐明显了起来。上清宗本不可能出现煞气,唯一有煞的地方想必是传说中宗内弟子谈之色变的思过崖。白天将那聒噪愚蠢的妹妹亲自送下去,入夜时分又自己偷偷摸摸地下去探望,实在无聊得很。江明衍收了面上的笑容,又向后挪回去了。宿淮双似乎压根没有和他人多做接触的意思,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了蒙蒙夜色之中,江明衍原本打算追上去,又莫名觉得倒胃口,遂打消了这个想法,拎着灯笼回头,漫不经心地往回走。这一走,便见着了两位意料之外的人。是重月君与伏宵君,三人正面撞上了。这一撞,江明衍的心就漏了长长一拍,他愣在原地,提着灯笼,视线怔愣地落在不远处的白衣人身上。……太像了。在这身影和面孔都模糊不清的夜色之中,这位伏宵君给他的感觉,和江泫实在是太像了。胸中震如雷鸣,只在短短一瞬之间。甚至随着伏宵与重月逼近,他心中突生一种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曾经他想过很多次,自己要是找到江泫了会是什么心情。答案是很复杂,什么情绪都会有,狂喜、悲伤、恐慌、愧疚、疯魔,它们会堆叠在一起,也是既定的事实。然而在这之中,恐慌与愧疚最为深刻,深刻到现在只是遥遥瞥见一个与江泫有些相似的影子,都让他举灯的手不住颤抖起来。不能让人认出来。这是浮现在江明衍心中的九脉争锋8迷迷糊糊之间,江泫睁开眼睛,看见一寸积雪的青石板路。石板的年龄实在是大,断面饱经风霜,崎岖不平的尖刺被打磨得平整,上面爬满深绿的青苔。或许因为时常有人踩踏的缘故,青苔不厚,薄薄一层,上面搭着些无精打采的碎雪。不知为何,青苔的每一处细节他都能看得很清楚。江泫困惑地将视线下移了一点,看见了自己撑住石板的、冻得通红的双手。失敬,原来自己是坐在地上的。因为隔得近,才看得那么清楚。用坐形容也许不太准确,应该称之为“跪坐”,他跪坐在青石长街的下一级,双手撑着上一级,正气喘吁吁地休息。除了累,就是冷,刺骨的冰冷将他的手和脸都冻得通红,叫他一时连思考自己在哪儿都忘了,只剩下满心莫名其妙的委屈,差点憋不住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大哭一场。然而他吸了吸鼻子,还是将这种冲动压下去了。还没坐多久,江泫面前就飘过来一片深蓝色的衣角。蓝得并不纯粹,像是远山之中的一片雾霭,又因浆洗过太多次、历经的年岁太久,和脚下的青石板一道褪了色,雾霾一般的深蓝之中显出质朴的白。面前的人道:“怎么不走了?”江泫将两只冻得通红的手缩回袖子里,委委屈屈道:“……我好冷。”他的两只袖子,面料与做工都异常讲究,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穿的。可惜不是冬衣,虚有其表,不能御寒,即使江泫将手用袖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能感受到空隙之中灌入的厉厉寒风。“下雪了,自然冷。”面前人道,“等上了山就不冷了。”他的声音沉缓,又不失清润,像是久经岁月的美玉。在飘飞的细雪里,无端让人安定几分。江泫呆呆地看着他的靴子,心中十分不信。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打量那人的面容,却只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孔,一支木簪、一头雪一样的长发。他穿着一身长衫,臂弯上挽着一支拂尘,停在江泫面前,微微低着头,耐心地等江泫站起来。……为什么看不清脸?他怔愣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一直坐在风雪里头。那人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见他终于愿意起身接着走,便俯身探来一只手。一俯身,落雪簌簌而下,扑上江泫的锦衣长袖,不消一会儿便化成黯淡的水渍。江泫把手从长袖里头伸出来,放进他宽大的手掌。万幸,虽然看着冷,可他的手掌是温暖的,五指微微一合,便能把江泫的手掌严严实实地拢住,再渗不进一点冷风。这下可算好过了些,江泫举起短胳膊短腿,费劲地沿着青石长阶继续向上爬。一边走,他一边频频往回望,只看见蔓延向下、看不见尽头的青石阶梯,以及道两旁挂满积雪的枯枝。冰天雪地,毫无声息。江泫道:“我们能不能不上山?母亲正在生病呢,我要回去照顾她。”他稚嫩的嗓音回荡在山间,却没有得到身侧人的回应。看不清面孔的人只是稳稳地牵着江泫慢慢向山上走,像是一块岿然不动的磐岩。如此走了几步,江泫心里又升起一些没来由的焦虑。他拽着那人的手让他停下来,道:“不能走了!我们要去哪儿?我再不回去、再不回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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