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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喝下一口温酒,狱卒透过高顶的小窗往外一看,发现已近黄昏了,&ldo;差不多要换人了,老徐。&rdo;

&ldo;是啊。&rdo;被称作老徐的人懒懒自臂弯间抬起头来,&ldo;守着这儿的日子实在太无趣了‐‐&rdo;

&ldo;吱嘎‐‐&rdo;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两个狱卒立刻打起精神迎上去,一见之下不免直了眼睛,因为来此地的竟是一身华服面容精致的安仪郡主‐‐

阿绵是主动让人送她来天牢的,她特地换了一身衣裳画上妆容,看上去俨然是个刚及笄的娇俏小娘子。她还抿了一口大红的胭脂,嫣红的唇色衬得青丝如墨,肤白胜雪。

身后的人提了一个小食盒,那是太子让人交给她的,里面似乎是一壶毒酒。

阿绵理了理发丝,尽量平静地在狱卒带领下走到里间宁礼的牢笼前。

狱卒粗鲁地用链子击打了下铁门,随后在阿绵的吩咐下跟着那个同来的下人一起离去。

宁礼缓缓转过身来,见到阿绵这身装扮时眼前一亮,柔声道:&ldo;阿绵今日,真美。&rdo;

阿绵没出声,数着步伐,五步走到宁礼身前,轻声开口,&ldo;七叔叔。&rdo;

&ldo;阿绵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我了。&rdo;宁礼似享受般闭起眼睛,&ldo;上一次这般,还是你八岁的时候吧……&rdo;

&ldo;七叔叔。&rdo;阿绵打断他,将食盒放在残破的小桌上,弯下身如儿时一般蹲在宁礼膝前,语气不知是急迫是平和道:&ldo;这里离狱门,只有五步‐‐&rdo;

她想到来之前太子哥哥对她说的话,他说……只要宁礼肯主动走出牢狱,他可以保宁礼不死。

&ldo;五步?&rdo;宁礼温柔地看她,似乎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只极轻地说道,&ldo;可是就连一步,七叔叔也没力气走了呢。&rdo;

不知怎么的,刚才还能一直保持平静的阿绵突然就忍不住了,瞬间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稻糙上,&ldo;我……我可以扶七叔叔……出去……&rdo;

她目光转至宁礼膝上,两只膝盖的衣袍都已经磨破了,露出森森暗色的血肉来,周围全是结了痂的伤口。阿绵极力忍住呜咽,不想让自己显得这么狼狈。

宁礼缓缓举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落在她梳的极为漂亮的发髻上,力道温和地一下又一下,似乎在安慰她,&ldo;七叔叔太重了,阿绵扶不动的。&rdo;

不等阿绵争辩,他接道:&ldo;而且七叔叔怎么舍得让阿绵受苦呢。&rdo;

&ldo;骗子!&rdo;阿绵突然激烈地打断他,已经泪眼朦胧,还是拼命睁着眼睛瞪向他,&ldo;如果不想我受苦,为什么会偷偷派人给我下药!如果希望我开心,为什么明知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还要一意孤行来……来送死!&rdo;

她语不成调,几句话间已经抽泣得不成模样。阿绵这时终于恍然意识到,她不想宁礼死,她心目中的七叔叔明明……明明那么可怜,他应该要过上比常人更加平安幸福的日子,可是为什么他自己就是……

宁礼怔住,久久不能言语,末了似乎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摇摇头回道:&ldo;这些,哪里是七叔叔可以预见的。&rdo;

骗人…你可以的……阿绵忍不住重重捶在宁礼腿上,让宁礼嘶一声,苦笑道:&ldo;阿绵变粗鲁了。&rdo;

阿绵却是自顾自地哭,她很想不顾宁礼意愿把他拉出牢房,更想直接把食盒打翻让那壶毒酒灰飞烟灭,可是她做不到……手如有千斤重,当她面对宁礼摆在脸上这明晃晃求死的意愿的时候,她发现根本无法给自己一个理由‐‐让他强行活着的理由。

宁礼轻轻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双腿间,如幼时一般哄着她,&ldo;别哭了,是七叔叔的错,阿绵一哭,七叔叔就没办法了……&rdo;

他的话同多年前的场景重叠在一起,阿绵在他面前摔掉了门牙气得大哭,他就无措地第一次把她抱了过来,安慰道:&ldo;阿绵别哭了,你一哭,我就真没法了……&rdo;

忆起这些场景,阿绵哭得更凶,她紧紧揪住宁礼衣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泪水滴在宁礼受伤的腿间冲刷着伤口,他疼得眉头都皱起,却还是不愿让阿绵起来。

&ldo;这样不是很好吗?七叔叔死了……你们就都可以安心了。&rdo;宁礼几乎在自言自语,&ldo;再也不会有人让你为难了,你的太子哥哥也无需会因为有乱臣贼子想谋反而心烦了,天下间有了我,什么都不好,没了我,就什么都自在了……&rdo;

随后阿绵感觉到他长臂一身,捞起了食盒取出里面的酒壶。阿绵立刻抬头握住他手腕,祈求地看着他,宁礼却只露出淡笑,&ldo;上好的梨花春,你的太子哥哥终是待我不薄……&rdo;

说完对准壶口直接倒灌而下,喉结耸动,酒水有些倾洒在衣襟间浸湿了前襟。

阿绵呆在原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地饮下毒酒,泪水静静地滴滴答答顺着脸颊滑下,连表情也没有了,手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勇气将酒壶夺下。

他就要死了吗……七叔叔,真的会死吗……?

酒壶不大,宁礼几口饮尽,最后把它扔到了一边,低头看阿绵流着泪凝视自己,不由一笑,&ldo;阿绵在为七叔叔哭吗?是不想七叔叔死吗?&rdo;

阿绵没有应答,可是眼神和流淌的泪水已经说明一切。

她的目光专注而哀伤,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给了宁礼再也不会想到他人,宁礼被她这种目光迷住,如着魔般抚上她的双眼,&ldo;那七叔叔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阿绵就要高高兴兴地成为太子妃,再也不会看见七叔叔了,这世上如果阿绵也不关心不在意我了,还有谁会在意我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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