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此刻发声来阻止未知的惨案:「阿母,你管的也太宽了!阿征表兄自己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呗!你看二舅那么能干的人,不也选择了不要官职,一身布衣来去宫廷?不也挺好?」
沈皇后气愤地瞪了女儿一眼,倒是皇帝打圆场道:「读书还是要的,在宫里不能习惯,也可以在建邺或秣陵的官学念书。至于将来的出息,阿征只管放心,你姑丈一定好好为你安排,管叫你舒心惬意。」
晚上,皇帝设宴款待沈皇后的家人,怕沈屠户老两口不习惯中和韶乐丶鼓吹齐奏之下的盛宴,还是选择家人团坐,边吃边聊。
皇帝笑融融问:「阿父阿母,如今在秣陵日子可还好过?」
沈屠户喝了两杯酒,酡红上脸,说话也没有先前那么胆怯,「滋溜」又干了一杯小酒,说:「宫里的酒就是好喝!如今日子好过多了,别说咱们家沾了个皇亲国戚的名儿,日子舒坦得不行,就是我冷眼旁观其他人家,嗨,还真是比前朝大楚惬意多了!其他不谈,不内战,不乱拉壮丁,不摊派钱粮,安居乐业的,大家有口饱饭吃,谁不感念陛下啊!」
他是老实人,不懂拍女婿的马屁,「滋溜」又饮了一口,哈哈气说:「嘿,谁想得到你这个小赌棍居然出息了!咱阿圆还是有眼光的!」
皇帝不由脸红,仗着喝了酒别人看不出,一个劲儿地往丈人爹杯子里加酒:「满上,满上……」
丈人爹喝多了,见到酒就欢乐,很快又干掉了:「我说女婿,你当了皇帝也不容易,人说当皇帝天天享福,砍柴都用金斧头,喝粥能全用白米熬。我看你这享福还不止!但是忙也真忙,听说北边又在打仗,是不是开了春又要拉壮丁练兵了?」
皇帝笑道:「今年还好,北燕虽然遭了雪灾,但是更北边的柔然受灾更大,北燕大概要防着点柔然进犯,所以除了小打小闹抢了我们边界两把之外,没酿起大战。等开了春,他们的牛羊要下崽,一般没功夫闹腾,估计今年还是能平安到夏天。」
他目视杨盼说:「王蔼也很能干,从雍州递来的军报摺子,汇报得很是详细。」
杨盼一低头往嘴里扒饭,假装没注意这句话,更没「注意」话中特意在「王蔼」二字上加的重音。
她的表兄沈征,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怎么扒白饭?喏,这不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炙猪颈肉?」
杨盼谢了一声,高高兴兴把肉吃掉了,还赞了两声「香」,又殷切地对沈征说:「阿兄,你是客,你更要多吃点!」
沈皇后看在眼里,挑衅地瞥了丈夫一眼。但皇帝是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摆着笑脸,吃着饭菜,却全然没有注意皇后的眼色。
这个年,杨盼和家人一起度过,雍雍穆穆,一片祥和,表兄的到来,更给她带来同伴的快乐,日日都要皇帝把表兄从暂住的行馆里接来,陪她一起玩耍。
皇帝偶尔也看不下去,说她两句:「阿盼,你也大姑娘了,也别日日都想着玩耍。」
杨盼笑道:「阿父你看,宫里今年过年,好多事情都是我组织办起来的,有没有哪里有纰漏?这次我和阿兄一起,也不是光玩呢!我们也有事情做的!」
皇帝自知不过白吩咐一句,无奈笑笑点头:「好好好,你能耐最大,你别把太初宫拆了就成!那个……年后我叫王蔼回京汇报一下雍州的情况吧。」
没心没肺的小女郎完全没听出言下之意,也不懂父母之间也会有暗搓搓的拉锯,只是撅着嘴说:「阿父找他谈边关的防务,关我什么事呢?你只管找好了。我去找表兄玩了。」
皇帝深感挫败。
过了年,建邺渐渐有了春意,桃树上长了骨朵,柳树爆出新芽,草地遥遥看得见嫩碧色,人们的春装也逐步换上了。
可是,越过高耸巍峨的秦岭,越过黄河西水,在险峻的关陇入口处,有扼住三个国家交界之处的一座要塞——雍州。
雍州气候不算不好,只是毕竟和江南还不能比,黑水河岸的柳树,枝干遒劲,远异于江南烟柳,此刻也只柳条上鼓起一个个小芽苞,远看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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