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接,脑袋轻轻拨了下,嘴唇轻颤,双眼猩红望向张子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良久,哑着嗓子挤出三个字。“人、在、哪。”张子航沉重说道:“燕王带着冯奇等人将潘淋漓他们全杀了,方圆百里几乎无一生还,燕王在庆平山庄的混战中被马继祥围截,姜挽不慎令山庄走水,双方大军葬身火海,唯有姜挽带着吞山啸回京。”沈凭面色刹时惨白,身子在风中晃了晃,耳鸣顿时充斥他整个脑海。噩耗接踵而至,他短暂失去听觉,心脏剧烈的疼痛令他手脚麻木,紧接着浑身失去感知,他完全听不清张子航后续所言,也感受不到寒风的刺骨。他疲软的双手抬起,颤抖伸向吞山啸,最终接过紧握住的那一刻,两行清泪滑落而下,炸落雪地中凝结成晶。屏着的呼吸一破,他只顾着喃喃自语道:“不会的,惊临他不会的”张子航语重心长劝道:“幸仁,算了吧。”他虽为清流派中人,但和沈凭从未有过恩怨,甚至一直将其视作媒人,当朝廷要派人前来议和时,他选择主动请缨,想借此好好劝上一劝。沈凭他滑落在地,将吞山啸用力抱在怀中,脸颊贴在冰冷的剑身,痛苦阖眼,试图能找到一丝余温。可是什么都没有。除了冰冷如霜的触感,他什么都没能感受到。他双唇颤抖地呢喃道:“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快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说了会回来,绝对不会弃之不顾的。张子航见他这般痛不欲生,缓缓蹲下身,于心不忍道:“幸仁,你可以不信旁人所言,但我来之前,派人暗中去搜寻过,除了姜挽,无一人生还,那些尸骨全部堆在”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沈凭目光涣散地摇头,抱着吞山啸在怀,狼狈地从雪地里起身,面如死灰拖着脚步,呆滞朝着城门而去,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着。“这不是真的。”惊临会回来的。他会的。张子航想上前两步,但谯楼上的弓箭手全然对准他,逼得他停下脚步,心急如焚望着沈凭离开的背影。他大声喊道:“幸仁!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别再执迷不悟了,太子殿下说过,只要你愿意带着兵符上京议和,他能让你保住任何人,幸仁!你起码要为这些无辜之人慎重考虑!”雪花无休止地飞舞着,启州死气沉沉,深蓝的夜幕中布满厚厚的浊云,寒风在耳边嘶声吼叫,肆虐着整座州城,如锐利的刀剑刺穿严实的衣甲,身体仿佛被划了一刀又一刀,令人痛苦煎熬。驿站后院中,吊挂的灯笼被寒风刮得晃动,伫立在院子的身影孤寂落寞,地面的灯花飘零,握剑之人的肩上落满了雪。待意识到身旁有人出现时,沈凭才见开口,语气悲凉道:“是我害了他们吧。”钟嚣撑伞为他挡雪,立于一侧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公子节哀。”沈凭望着朦胧的雪夜,仿佛回到那年的冬至,又仿佛回到北越山营地。他有千万个不相信,可手中紧握的吞山啸又是什么?杳无音信的中州一战又是什么?风雪卷着青丝飞舞,沈凭沙哑问道:“张子航如何说?”钟嚣道:“若是明天落日之前没有结果,魏都的大军将攻打启州。”他沉吟少顷,又接着说道:“大公子,未尝不可拼死一战。”话音刚落,却见沈凭摇了摇头,他极力克制着巨大的悲痛,压着声音说:“不必了。”钟嚣欲劝道:“大公子”“不打了。”沈凭缓缓垂头,朝着手中的吞山啸看去,“骄阳从越州城快马加鞭前来需十余日,明日落日后若攻城,已等不及援军,启州城一旦被屠,必将生灵涂炭,越州太平不过数年,根本经不住连天战火,边陲亦是如此。”这不是惊临想要看到的。他轻声道:“张子航说得不错,救人要紧。”魏都还有数不清的人苦苦藏身,只求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将成千上万的性命置于死地。但是他觉得好痛。好痛。他不要共享江山,他只要惊临。全身上下如同被万箭穿心而过,被千刀万剐而伤,被大火焚毁而灭,变作支离破碎的空壳,让他从此在这世间行尸走肉。如临深渊。作者有话说:谢谢阅读和支持。了结沈凭在大雪纷飞的日子回到了魏都。当时他从马车而下,身披一袭墨蓝大氅,立于宫门口处,入眼看见身着明黄蟒袍的赵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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