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檀生正跪坐在一张矮几前点茶。
他今日穿了一件青绦玉色袈裟,僧袍宽大曳地,眉眼镇静。
惜翠在他对面坐了下来,&ldo;小师父叫我过来有什么事?&rdo;
&ldo;我今日找高郎君,&rdo;他顿了一顿,绀青色的眼直直地看向惜翠,&ldo;……不,应该是说高娘子,确实是有要事相谈。&rdo;
惜翠没有特别吃惊。
他那么聪慧多疑的人,她本来就没指望自己的伪装能瞒得了他。
她只是没料到,既然卫檀生这几天一直都在配合她演戏,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今天挑明她的身份。
惜翠心下一沉。
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ldo;你是怎么看出来的?&rdo;惜翠沉默了一瞬,问。
&ldo;前些日子,在殿前,我同娘子与高郎君曾有一面之缘。&rdo;
他竟然记得那一面?难道他认得高骞?
这让惜翠倒是有些讶异,&ldo;那当日在山门第一眼,你就认出来了?&rdo;
卫檀生没有否认,接着说道:&ldo;我不知晓娘子是因何种缘故,要扮做令兄的模样到空山寺来,娘子的事我无意过问。&rdo;
&ldo;我今日之所以找娘子来此一叙,&rdo;他平静地说,&ldo;是为了请娘子下山。&rdo;
惜翠蹙眉:&ldo;为什么?&rdo;
卫檀生没有正面回答她。
&ldo;我听闻,昨日娘子是因为看到一位女香客,这才急急忙忙避入山林,而那位女香客正来自高家,看来,娘子离家一事,定是瞒着家人的。&rdo;
&ldo;娘子离家日久,也是时候离开了,寺庙中毕竟没有僧众与女人同住的道理。&rdo;
卫檀生的话说得不客气。
惜翠身子僵了一僵,&ldo;小师父这话什么意思?&rdo;
夜风从半敞着的窗户中灌入。
伴随着佛珠撞动的当啷声,僧人柔和地轻叹。
&ldo;娘子还不懂吗?&rdo;
&ldo;娘子瞒着家人离家,非但给家人造成了困扰,还给寺中诸位同修都造成了麻烦。&rdo;
&ldo;亲人见不到娘子定会担忧,而娘子扮做男人潜入山寺的事,一旦宣扬出去,定会为山寺,为娘子,为高家,招来无数流言蜚语。&rdo;
他唇淡而薄,说这话时,微微扬起看似温和慈悲实则冰冷讥诮,&ldo;高娘子你一意孤行,可有考虑过他人的感受?&rdo;
惜翠一怔。
他低眉,低眉时,很是恭谦,宛如佛陀座下最谦卑的弟子。但口中吐露的话语却锐利如刀。
如果面前是一个真正的十五岁的姑娘,恐怕会被他割得遍体鳞伤。
但惜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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