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玩笑般的语气,声线却凉,顿了顿又道:“可惜景辰年龄尚幼,家父不准饮酒。杨兄一片盛情,不如改日我来做东,请在座诸位一道喝茶。”
他如此说,杨睿再要拉人便是强人所难了,杨睿吃了个软钉子面色不好看,许观忙出来打圆场,朝着杨睿陪笑道:
“说到喝茶,我倒是知晓一处妙地,在城南城隍庙外,那里茶博士煮茶的手艺一绝,不如改日我等聚上一聚?”
杨睿冷着脸却并不搭腔,一时间凝固冷场。
孔恩想上前说什么,但这里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就在众人都以为杨睿要翻脸时,杨睿却又低低地笑了起来,道:“倒是忘了这茬,既是不能饮酒,改日喝茶也好,时候不早,那就不耽误宋弟午食了。”
杨睿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离开,许观同孔恩用送瘟神般的目光瞅着他上了轿子,这才长出一口气。
回过头来,两人忽又意识到眼前这位也是个惹不起的主,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宋景辰相处才好。
宋景辰笑道:“我爹管着我喝酒,不会管着我吃饭,走吧,两位哥哥带我尝尝你们南州的美食。”
他这话的潜台词是告诉二人,对待杨睿不客气是因为对方无礼在先,你们与他不同,他又称呼二人为哥哥,就代表大家平等相待,没用什么布政使公子。
许观和孔恩不由大为感动,几人高兴上楼,将刚才令人不快的小插曲抛在脑后。
却说冯仑带着表弟谢旭与杨睿分开之后,心事重重,谢旭不解,道:“表哥在想什么?”
冯仑道蹙眉道:“我总觉得这新来的布政使不简单,非是什么好拿捏之辈。”
谢旭不以为然,“那不正好,让两家打去,甭管他们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咱就换个主子而已,孝敬谁不是孝敬,我倒觉得布政使大人家的小公子可比杨睿顺眼多了。”
冯仑懒得同他解释,闭目不言,谢旭想到个主意,道:“表哥,我是伺候不了杨睿这祖宗,今天那三大杯酒我可是一口闷,若非我酒量还不错,早都干趴下了,就这,他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不如这样,表哥你来应付杨睿,我去巴结那位宋少爷,如此甭管他们俩家谁得势,咱家都倒不了。”
冯仑斜他一眼,无语地又闭了眼。
就表弟这点子心眼儿,姨母还指望他继承什么家产,不如再生一个省事儿。
不过这宋家的小少爷还真得非巴结不可,县官不如现管,巡抚权力再大,他也是间接管事儿的,布政使才是真正直接掐脖子的。
整个南州府的钱袋子可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尽管对新来的布政使一无所知,但冯仑基本可以确定一点——这位宋大人必然是个贪的,且贪婪程度绝不在巡抚大人之下。
一个二品大员一年的俸禄加上养廉银子都不见得能比得上那位少爷的一身穿戴,身上的皮毛是一品银狐毛,手上戴极品羊脂玉扳指,脚蹬云纹鹿皮靴,也足见其在家里必然极受宠爱。
所以只要拿捏住这位宋小少爷,他爹哪里就好办多了。
冯仑揉了揉眉心,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他们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疲于应付,还要被层层扒皮,这年头儿,科举做官才是唯一出路。
宋景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南州城众豪商们用以拉拢他爹的目标,同许观、冯恩两人吃过饭,又同阿福闲逛了会儿,买了些南州城的小玩意儿小吃食,回了家。
到家后时候还早,索性宋景辰将今天了解到的情况整理成表格,主要是记录了南州城的基础物价,普通百姓的基本收入,以及他们的谋生手段,还有他们一些迫切需要帮助解决的诉求等等。
吃过晚饭,宋景辰往三郎书房去。
他不是每天都同父母一起用饭,有时陪着萧衍宗一起吃,有时不想动了,就在自己屋里吃,今天便是陪萧衍宗一吃吃的晚饭。
刚到一个新地方,宋三郎处理的事情必然多,光是理清地方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得好一阵儿,这会儿正在整理前任布政使留下来的各种文书,见儿子进来,放下手中纸笔,笑道:“今天都去哪里耍了,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过来同爹说说。”
说着话,宋三郎从书桌后绕出来,坐到对面罗汉榻上,招呼宋景辰过来。
宋景辰坐三郎对面,“爹,公务是处理不完的,劳逸结合才能可持续发展。”
宋三郎被儿子嘴里的“可持续发展”逗笑。
又觉这几个字实在耐人寻味,确实如此,稳定、持续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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