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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关（第1页）

过了新年，薛照野的伤恢复的一日比一日快，林云起的药十分管用。某一日薛照野趁着林云起来给自己诊脉的空档，开始跟人家套近乎，妄图忽悠他去雁门关干苦力。谁知林云起思索了一番，竟然满口答应了。

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大年初七这天，薛照野几乎大好，不仅能去跑马，还能和独孤绥练刀切磋。

薛照野从未和独孤绥比过武，毕竟两人每年相聚的日子短，说话叙旧还来不及，自然没人想动刀动枪。但这些日子以来，薛照野闲的发慌，嘴里都快长毛了，难得遇见放晴的天气，趁着西北风没有肆虐，薛照野硬是拉着独孤绥来到了校场上，要和他好好地比试一番。

玄甲军与太原驻军也赶来凑热闹，甚至有人下了赌注，大多数人都是押了薛照野，毕竟玄甲军名声在外，薛照野那日在关外又屠了几十名胡人，那场面被人传的神乎其神，一时之间，使许多人信服。

“先说好，你被打哭了，我可不管哄。”独孤绥脱下累赘的貂绒披风，挽起袖子，露出了一截嶙峋有力的手腕。

薛照野扛着刀入场，冲他吹了个流氓哨，“谁哭还不一定呢。”独孤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仿若琉璃一般的瞳仁色泽温和。随从递上了他的傲霜刀，独孤绥出门时很少佩刀，一是傲霜刀太过沉重，佩戴起来行动不便；二是因为此刀彰显了他的身份，独孤绥不喜引人注目。

这是一对浑身漆黑，造型古朴的刀，刀身上刻着冰裂一样的纹路。此刀的寒芒并不胜，反而显得低调，阴刻的描金花纹刺满了刀柄，重刀的刀身上篆刻着一个隶书的“绥”字。

刀的主人伸出一只苍白而有力的手，独孤绥提着刀把，将刀架负在身后。当傲霜刀与他结合之后，从前那个气质温润而清隽的青年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种疏狂与淡泊。细细的风卷起独孤绥的发梢，为了比武，他绑了一个高马尾，鬓边两绺发丝迎风摆动，他笑了笑，对薛照野招了招手。

场外看热闹的士兵们立刻吹起了口哨，独孤绥这种行为，无疑是一种挑衅。

薛照野提着刀迎面劈来，玄甲军的武学向来是刚猛且横冲直撞，并没有太多的花架子。他手中的陌刀划出半月的弧度，本人犹如一道罡风，身形极快，却不莽撞，刀光刹那之间劈到了独孤绥的面门——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侧身一躲，堪堪避开了敌袭，薛照野仿佛早有预料，伸出扫堂腿去给他下绊子，与此同时，长刀又向他腰侧斜斜劈来。刹那之间，独孤绥手中重刀一横，硬生生接住了薛照野的偷袭，短兵相接的铿锵声顿时炸开，两刀相撞，金石尽碎。

从前在军中比武时，除了薛直、燕忘情这些身经百战的悍将之外，在同龄人这一辈，很少有人能接住薛照野这一刀，而独孤绥却面不改色地挡住了他的刀刃。他的桃花眼中露出隐隐约约的笑，顷刻之间，短刀出鞘，持刀者由下往上一挑，刀锋错着陌刀的刀背，直直越过薛照野的鼻梁，向他脆弱的脖颈袭去。

薛照野心中一凛，他步步紧逼的强攻竟使自己措手不及，薛照野仰面躲过短刀的攻势，险些被刀刃割断一缕发丝！独孤绥乘胜追击，他双手持刀，以重刀击退薛照野，短刀不断去攻他的下路，薛照野只能先做防守，持盾横过身前去挡。傲霜刀砍在玄盾上的音色犹如击磬，高频率的攻击使震感传遍了全身，薛照野的左臂被震的有些发麻。

“你就这点本事吗，还大言不惭的说要赢我，丢不丢人？”强攻之间，独孤绥竟然还能抽出空说话，语气还那么轻松，气的薛照野额头的青筋毕露。只见他手中的玄盾狠狠一震，不仅接下了独孤绥那势如破竹的一刀，竟然还将持刀者震开了几步，抓着这一瞬的机会，薛照野横刀递来。

独孤绥被他击退了几步，虎口被震的发麻。刀光破空袭来，独孤绥一个后翻，与刀刃的寒芒擦身而过，随后他横过重刀，又以短刀擦过薛照野的陌刀刀背，将那如羿破日的一刀牢牢地给卡在了自己的双刀之间。

薛照野咬牙，想抽刀，谁知对方的力量竟与他不相上下，他的刀并不能如意的从对方的桎梏中拔出来。独孤绥也被这蛮横的力道给拉扯的不轻，他死死地卡着薛照野的陌刀，面上还春风一笑，“怎么样，要不要认输？”

“别说废话，看刀！”薛照野手腕翻转，力道汇聚一点，“咣”地一声劈开了独孤绥的挟制。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在校场上打了将近百十个来回，竟然也分不出胜负。霸刀山庄的武学与玄甲军的路数都是较为激进猛烈，二人你攻我退，你进我防，有来有回的酣战了将近半个时辰，校场上飞沙走石，围观的士兵们犹如在看两头猛兽博弈，好不痛快。

最终，因为薛照野身上的伤拖累了他，长时间的握刀搏斗，使他背后的力气渐渐地挥散，冷汗从背心冒出，他有些支撑不住。独孤绥寻着了这一空挡，刀背在土地上掀起一阵尘土，迷乱他的视线，薛照野后退两步，有心举盾防守，谁知竟被独孤绥扬起的重刀刀柄击中胸膛。

这一下独孤绥打的没轻没重，直接将肩膀脱了力的薛照野击飞，独孤绥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搂住了薛照野的腰，牢牢地将他护在了怀中。他低头打量着怀中的男子，薛照野还未反应过来，脸上有片刻的迷茫，独孤绥克制地抿了下嘴角，“小野，你输了。”

场外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薛照野回过神，推了一把独孤绥的胸膛，脸上有些挂不住，“行，我输了，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输不起！你们别跟着瞎起哄了，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拉练，当心李将军知道了收拾你们——”他对着那群起哄的士兵们喊。

独孤绥将刀递给了随从，取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薛照野转过身，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块用过的毛巾，在脸上胡乱的一抹。

“不高兴了？不至于吧，你这么小心眼？”独孤绥凑上前，笑着看他。薛照野鼻息之间发出一声轻哼，“没有。切磋而已，咱们兄弟的情谊第一，胜负第二，我又不是输不起——”

其实独孤绥清楚，刚刚自己能赢，全赖薛照野身上的伤没有痊愈的缘故。他刻意将打斗的时间延长，消耗了薛照野的体力，才使他渐渐地使不上力气，落于下风。若是薛照野没有受伤，而是活蹦乱跳的话，自己赢他的可能性，估计不大。

薛照野心里却有另一番计较——在刚刚的比试之中，他察觉到独孤绥有心退让。明明有好几次，他都能直取薛照野的要害，但独孤绥没有那么做，反而用刀背袭他，让他有可乘之机。薛照野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既酸楚，又甜蜜。

“走了，回去吃午饭。”独孤绥拦住了薛照野的肩，要带他回去。

“等等。”薛照野忽然跑开了，他朝着刚刚看热闹的士兵们走去，跟他们交缠了一会儿，独孤绥看着那边哀嚎声遍起，过了一会儿，薛照野跑了回来，手里还捧着一袋子铜钱。

独孤绥觉得好笑：“你这是做什么？”薛照野拎着钱袋子，里面铜钱碰撞声很清脆，他恬不知耻道，“军中禁赌，这些人违反了军规，我没收了他们的彩头。走，我请你吃桂花糖。”

“你这是以权谋私。”独孤绥笑着说，薛照野露出了一口白牙，仔细看，他还有两颗尖锐的虎牙，模样十分的凌厉，“别说出去啊，还是不是亲兄弟了？走，别等李将军发现了，这老小子，啰嗦的很。”

晚饭的时候，薛照野随口提了一句，“初七已经过了，我想明天回雁门关，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独孤绥本来在夹菜，听到这话后筷子略微一顿，随即又仿若无事的伸了过去，“好。”他想，这次与以往不同，薛照野已经停留了十来天，这十几天的时间，仿佛是偷来的一般。

终是要还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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