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淡淡地道:&ldo;我纵是猜得出,也还略有疑惑。那猴子是天生灵石所化,我算准他修道必有所成,才全力利用。沉香不过是个仙凡杂生的小子,值得你花费如此心计吗?未进之前,竟要谋退?&rdo;眼光似没有看向杨戬,却在全力观察着他脸上神色。
杨戬却只淡然道:&ldo;织女那孩子之事,老君,你我心知肚明。&rdo;当时朝会之事,他一直心存蹊跷,此时索性拿来含糊地塞唐一下。谁知老君身子微微一震,道:&ldo;你也知道了?&rdo;
杨戬心中一动,却不追问下去,移开话题,说道:&ldo;老君,今后你我非通诚合作不可,所以我的打算,也不怕全与你说个明白。沉香可用则用,事成之后,有龙四在,我自然可以令他感激于我。若不可用,我也可以利用这女人的性命引他上钩,从容除去。至于老君你,我欲成大事,非你鼎力相助不可,你的心思,也少不得与我暗通曲款。左右大家都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之?&rdo;
老君赞许地笑了笑,却道:&ldo;你放心,龙四经我施法,目前看似危险,也不能附体还阳,但到了用得着她的时候,我自有法术送她回肉身,真君不必忧心。&rdo;杨戬神色陡变,森然道:&ldo;说了半天,你还是要留此后着,羁绊于我?&rdo;老君淡然道:&ldo;这不是羁绊,只是让彼此放心的契约而已。&rdo;杨戬看了他半晌,眉宇间冷意越来越浓,却隐忍了不发作,一言不发,摄过龙四魂魄,如来时一般隐身离开。
沉香等人被金锁带着,虽在云里穿行,但心神不属,直如仍留在丹室一般,耳边反复回响着那两人的对话。镜外哪吒等人也听得呆了,康老大在地上重重一拳,咬牙切齿地道:&ldo;可恨我们兄弟这时,还全心全意为他效命。想不到他……他……这个无行的小人!&rdo;
哪吒茫然道:&ldo;他如此苦心算计,可为什么龙四公主还阳之后,竟会什么都不记得了?&rdo;龙八冷笑道:&ldo;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君的举止,三太子你也看见了。他千方百计留后手来制约杨戬,又岂会由着杨戬打响如意算盘,左右逢源?&rdo;抹去姐姐脸上一直没有干去的泪水,他不禁哽咽了起来,&ldo;姐,你不要气了,杨戬机关算尽,最终还是难逃公道。待回去后,回去后我定要去好好折辱他一番,为你出气‐‐那样的混帐,却被沉香留在家里,照顾得无微不至,当真是天理难容!&rdo;
携了魂魄径回真君神殿,杨戬一路避人而行,直往后殿的密室。进了室内,他在墙侧暗格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炉鼎,掀开鼎盖,将龙四虚弱之极的魂魄送了进去。哪吒看在眼里,身子一震,失声叫道:&ldo;定魂鼎?&rdo;龙八听他声音有异,急问:&ldo;那是什么?他想如何折磨我姐姐?&rdo;哪吒摇头道:&ldo;不是,这东西虽不多见,却也没什么大用,只是安置魂魄,以免魂魄溃散‐‐可他既有此物,何必要低声下气地去找老君?&rdo;
杨戬合上盖,手上光华烁动,渡了一缕法力入内查看。为了在老君面前不露破绽,在千狐洞外的那一击,他用了全力,想要救回原已不易。老君方才的救治也未安好心,灵符保命的同时,又禁锢着魂魄不能复生还阳。
法力到处,情况了解于胸。杨戬暗暗冷笑,&ldo;老君,你自作聪明,不过是让我多费一番手脚而已。你真以为,我只能杀人,不能救人么?&rdo;将定魂鼎置于桌上,退了一步,凝神运气,真元从神目中送出,状如浓雾,环在鼎上,慢慢淡成轻烟,一缕缕地渗了进去。
他的真元,化去老君符咒的同时,也抵销着驱离魂魄的法力。杨戬心中稍安,知道自己计算无误,虽说要费上好几年的工夫遂步施救,但龙四的生死,主动权终还是握在他自己的手里了。
收功离开密室,杨戬传令下去,整个后殿设为禁地,不得任意出入,又令人去找寻哮天犬的下落。沉香已想明白了,轻声说道&ldo;他求老君,原来只是个借口。这样一来,老君以为握了他的把柄在手,必然对他少了许多防范,他利用起来就得手应心了……&rdo;三圣母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以示赞成,却不再说什么。
救回龙四的仍是杨戬,三圣母乍见好姐妹被杀时的恨意,终还是慢慢淡了。虽说不齿二哥的为人,但这一路走来,杨戬纵然作恶,对她这个妹妹却仍不失关爱,就算有过份的地方,也大多是为势所逼。想到他机关算尽,最后却一败涂地,重伤在亲外甥手里,三圣母心里,隐隐有了些说不出的感慨,再不象以前那般,只一味为儿子骄傲了。
镜外众人也自议论纷纷。百花冷笑道:&ldo;他再有心计又如何,到底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赔了个血本无归。&rdo;哪吒没有反驳,只翻来覆去地细想着各种可能,越想越觉头绪混乱,暗叹一声:&ldo;或许,杨戬大哥真是为了保住他的权位,才不惜拉扰老君对抗瑶池?&rdo;
&lso;后来姐姐的肉身失踪,再出现时却是在昆仑的山洞里。莫非,那也是杨戬做的?&rso;
龙八想到了日后之事,刚刚问出口,便见杨戬神殿往向东海飞去了。&lso;姐,你好一些没有?&rso;他不放心地试试四公主的脉息,还是老样子。&lso;姐,你看,人算不如天算。不论是天意还是老君捣鬼,总之既让你听到他的阴谋,又在还阳后将一切忘尽。杨戬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终要落到应有的报应。&rso;
嫦娥一阵黯然,他的确是深谋远虑,未思进先思退。可四公主的情况,真的只能算是天意了。明明自己便能救人,偏偏不怀好意,想拉老君下水。但老君就那么好骗的?与虎谋皮的结果,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天理循环,报应不慡吧。然而扪心自问,她是希望他得此报应,还是宁可一切都在他算中,一直被他瞒到最后?她无法回答自己,只因为那个答案让她不安。
如果他没有去找老君,而是直接救了四公主……怅然一叹,她低头去看抱在怀中的四公主,顿时一惊。四公主睁大了双眼,珠泪滚滚而下,满头是汗,嘴唇上咬出血来,形容十分可怖。龙八已经吓坏了:&ldo;姐,你怎么了?哪吒,你不是说我姐没事?&rdo;
四公主记起了一切,身子却似已不属于自己,一个字都无力说出。听得耳边你一言我一语的&lso;报应&rso;、&lso;天意&rso;,再想到杨戬的境况,一急一气,泪流不止,欲纳回岔乱的内息,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杨戬捏了法诀,潜入龙宫。其时尸身尚安置在龙四自己的闺房之中,龙王不在,四公主之母哭得哀哀凄凄,丫鬟们也在一旁陪着抹眼泪。杨戬见没有扎手人物,干脆让她们都昏睡过去,用大氅裹了尸身,直往昆仑而去。
&lso;他是怎么让昆仑山神同意他保管肉身的?&rso;沉香一边飞一边提出这个问题,&lso;我记得昆仑山神说过,他连第一关也没过,根本没能进门。&rso;
&lso;也许是山神好心吧。保管肉身,又不是借神斧这样的大事,通融通融也不奇怪,我们看着不就知道了。&rso;哪吒极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眼前事想来想去,虽只能归于杨戬心计险恶,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憋闷得难受。
被他这么气冲冲地一说,也没人再问了,真的,看看就知道了。
杨戬回到修行之地,伫足观望,轻叹一声,无心流连,轻车熟路地向另一座山峰折去。
&lso;你回来了?&rso;出乎众人意料,昆仑山神的声音响起,用的是&lso;回来&rso;一词。三圣母向不远处的峰头仰望,那正是她在女娲处学艺多年第一次下山时来的地方,在这里她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哥哥,她顿时恍然:&ldo;杨戬在这里修行了很久,和山神可能原来就认识。&rdo;
杨戬听见山神的招呼,点点头没有作声,进入山神为他打开的洞门,将尸身放下,舒了口气。山神佯怒:&ldo;这么多年没回来过,就给我带了这礼物?&rdo;
杨戬直起身,眉宇间有少见的轻松:&ldo;不与你玩笑,只请你助我将她身体保全,以待魂魄归体还阳。&rdo;山神失望地叹口气:&ldo;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唉,自从你走了以后,再没个人到这里来,我若不自己开解着些,怕是要闷死。&rdo;杨戬默然不语。
&lso;山神不是说过让他试过三关,怎么这样就进去了?&rso;沉香心里嘀咕,&lso;敢情他是吓唬我的。&rso;正想着,洞口呼地一下合拢,山神打破沉默,微带得意地笑道:&ldo;你这么多年没回来,我又琢磨出几招,来试试如何?&rdo;不待杨戬答应,周围一变,已是冰雪世界。
杨戬负手而立,瞧着周围的冰雪,并不着恼,也不惊讶,状极悠闲,挑眉道:&ldo;又来了,还没玩够?&rdo;他修行小有所成时,山神就开始不断想出些关口来考验他,美其名曰磨炼,只可惜没有一次能难倒他。这么多年,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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